车门无声地关上，将医院外嘈杂的世界彻底隔绝。
车内空间宽敞得近乎奢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冷冽的木质清香，和消毒水的味道截然不同，却同样让林薇感到窒息。
真皮座椅柔软得能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但她却脊背挺得笔直，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指尖冰凉。
她不敢侧头去看身边的男人。
即使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翻阅着腿上的文件，强大的压迫感也如同实质般弥漫在车厢的每一寸空气里，让她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侧脸轮廓冷硬，下颌线绷紧，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淡漠。他甚至没有抬眼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林薇的心跳在死寂中擂鼓。
最终，是程特助打破了沉默。他从前排递过来一份厚厚的文件，封面上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刺痛了林薇的眼睛——《婚前协议》。
“林小姐，请先过目。”程特助的声音平稳无波，“这是先生拟定的协议，里面列出了所有条款。先生会为您母亲提供最好的医疗团队和全部治疗费用，并在协议结束后，支付您五百万现金作为补偿。”
五百万！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数字足以解决她所有的困境，甚至能让母亲后续的康复都无忧无虑。
但当她翻开协议，那些冰冷的条款一条条映入眼帘时，她才明白这五百万意味着什么。
【条款七：乙方（林薇）需绝对服从甲方（顾夜宸）的一切安排，包括但不限于起居、社交、行程。】
【条款十一：未经甲方允许，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与异性接触或交往。】
【条款十五：协议期间，乙方需居住在甲方指定住所，未经许可不得擅自离开超过三小时。】
【条款二十：乙方严禁对甲方产生任何情感或生理上的非分之想。】
【条款二十三：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探听或过问甲方过往私事，尤其是与苏小姐相关事宜。】
每一条都像一把锁，要将她未来的两年锁死在一个华美的牢笼里。尤其是最后那条——“苏小姐”？那是谁？
“这……”林薇的声音发颤，“顾先生，这条件……”
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合上了文件，缓缓转过头。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邃如寒潭，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模糊的影子。
林薇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他的视线。他的目光太具有穿透力，仿佛能剥开她一切伪装，直抵她最狼狈的内心。
“理由。”她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问，“您为什么选我？仅仅是因为……钱？”她不相信，这样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会缺一个结婚对象。
顾夜宸的薄唇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是嘲讽，又似是漠然。
“你需要钱，而我，”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冷冽，每个字都砸得人生疼，“需要一个让家族闭嘴的人而已。”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她的脸，那双眼睛像是能洞穿人心。
“而你，恰好太像她了。”
……合适的脸……
“只是……这样？”她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顾夜宸的耐心似乎耗尽，眼神骤然变冷，车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林小姐，”他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她笼罩，那双黑眸里没有丝毫温度，“摆正你的位置。认清你的身份。这是一场银货两讫的交易，不是慈善施舍。”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份协议，动作优雅却冰冷无情。
“签了它，你母亲立刻能得到全球最好的医疗救助，你母亲能活。不签……”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她，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眼前闪过母亲戴着呼吸机苍白的面容，闪过床头柜上越堆越厚的催缴单，闪过她跪遍所有亲戚却只换来冷眼和推诿的绝望……
她没有退路。一丝一毫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死死压下眼眶里涌上的酸涩和汹涌的屈辱感，她颤抖着伸出手。
程特助立刻将一支沉甸甸的黑色钢笔递到她手中。笔身冰凉，像一块寒铁，压在她的指尖，也压在她的心上。
她翻开协议的最后一页，乙方签名处一片刺眼的空白。
笔尖落下，她的手抖得厉害。第一个“林”字写得歪歪扭扭。
“稳住。”男人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任何情绪，“我的钱，不买犹豫和后悔。”
林薇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尝到血腥味。她颤抖的手试图稳定了下来。
她不再犹豫，一笔一划，在那份协议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薇。
笔尖划破纸张，也仿佛划破了她曾经对爱情、婚姻和未来的所有幻想。
从此，她不再是单纯的林薇。
她是顾夜宸买来的，期限两年的，顾太太。
顾夜宸看着她签完字，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完成了一笔微不足道的交易。他甚至没有再看那份协议一眼。
他对程特助淡淡吩咐：“联系安德森团队，立刻全面接手她母亲的治疗。所有费用，从我私人账户走。”
“是，先生。”程特助恭敬应道，立刻拿出手机开始安排。
车子缓缓启动，平稳地驶入车流，驶向未知的方向。
她没有问要去哪里，她知道，从签下名字的那一刻起，她已彻底失去了提问和选择的资格。
她的未来两年，甚至她这个人的一切，都早已被身边这个冷漠的男人，明码标价。
五百万，买断她两年的时间，属于这个男人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