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之后的几天，别墅的生活依旧如同一潭死水。
顾夜宸仿佛又消失了，林薇的活动范围依旧仅限于别墅和花园。那份《婚前协议》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她无所适从，只能通过画珠宝设计草图来排遣内心的压抑和迷茫。
这天下午，她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画画，管家走了过来。
“林小姐，先生吩咐，让您换身得体些的衣服，半小时后出发。”
林薇的心下意识一紧。又是什么场合？
她没有多问，顺从地上楼换了一条素雅的连衣裙。车子没有开往酒店，而是停在了一家格调高雅的私人画廊前。
“先生在里面等您。”司机为她拉开车门。
林薇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画廊里正在举办一场现代艺术展，人不多，环境安静而富有艺术气息。
她很快看到了顾夜宸。他正站在一幅巨大的抽象画前，身姿挺拔，侧脸冷峻。而他身边，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裙、妆容精致的女孩正笑靥如花地对他讲解着什么，身体语言透露着亲昵。
是夏安安。
林薇的脚步顿了一下。顾夜宸为什么会和她一起来看画展？
就在这时，顾夜宸的目光扫了过来，看到了她。他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只是微不可察地颔首，示意她过去。
夏安安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林薇，脸上的笑容瞬间更加灿烂，只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林小姐，你来啦？”夏安安主动迎上来两步，语气热情得有些过分，“好巧呀，没想到你也喜欢艺术？我正在给夜宸哥介绍这次展出的作品呢，这位新锐艺术家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签下来的。”
她的话语里，不动声色地强调了自己与顾夜宸的熟悉、自己的事业成就、以及自己在这个领域的权威。
林薇抿了抿唇，轻声回道：“夏小姐。”
顾夜宸没有理会她们之间的寒暄，他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放在画作上，或者说，他习惯于成为人群的中心，而非调节者。
夏安安亲热地想要去挽林薇的胳膊，被林薇下意识地微微避开。夏安安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也不尴尬，转而笑道：“林小姐别拘束嘛，既然都是朋友，一起看呀。对了，你刚来这个圈子，可能不太懂这些，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讲解哦。”
这话听起来像是好意，实则是在划清阶层，暗示林薇是个不懂艺术的外行。
感到一阵不适，只能低声道：“谢谢，不用了。”
看画的过程变成了夏安安一个人的主场秀。她不停地对着顾夜宸和自己，介绍着各种艺术流派、画家生平、作品价值，言语间充满了优越感。
顾夜宸偶尔会回应一两个单音节词，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看着。
走到一幅色彩压抑、线条扭曲的画作前，夏安安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感伤起来，目光却瞟向顾夜宸：
“唉，看到这幅画，我就想起了我姐姐……清漪她以前也最爱画画了，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画的风格就跟这幅有点像，带着一种忧伤的美……夜宸哥，你还记得吗？”
她又来了。
再次精准地在顾夜宸面前提起“白月光”，像是在反复测试林薇的耐受度，更是在提醒顾夜宸——眼前这个人，只是个替代品。
顾夜宸的目光果然沉了一下，周遭的气压似乎都变低了。他没有回答夏安安的问题，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他听到了，并且被影响了。
夏安安达到目的，眼底掠过一丝得意，又立刻换上关切的表情看向林薇：“啊，林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你没介意吧？我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看到什么就想到什么了。”
以道歉之名，行扎心之实。
林薇的脸色微微发白，指甲掐进了掌心。她能说什么？说介意？那显得她小气无理。说不介意？那又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没关系。”她最终只能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干涩。
顾夜宸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林薇苍白的脸上，眼神深邃难辨，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夏安安仿佛松了口气，又热情地指着不远处一副小巧的珠宝设计稿：“呀，那边还有珠宝展区，林小姐，我们去看看吧？你们女孩子肯定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
她几乎是半推着林薇过去。那是一片展示新锐设计师作品的区域。
走到一副设计颇为大胆前卫的项链稿前，夏安安停下脚步，笑着问：“林小姐，你觉得这幅设计怎么样？我觉得很有创意呢！”
那副设计风格极其强烈，并非大众都能欣赏的类型。
林薇看着那设计，出于专业本能，认真地评价道：“构图很大胆，色彩碰撞也很有冲击力，但是……主石的位置和比例似乎有些失衡，破坏了整体的结构感，可能在实际制作和佩戴上会遇到问题。”
她只是客观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夏安安却立刻捂嘴笑了起来，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旁边的顾夜宸和附近零星几个观众听到：“天哪，林小姐，你的眼光……还真是独特呢。这位设计师可是拿过新锐奖的，他的作品很多收藏家都在抢购。你居然觉得结构有问题？”
她的话里充满了嘲讽和质疑，仿佛林薇的评价是多么无知和可笑。
“我……”林薇的脸瞬间涨红，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落入了夏安安的陷阱。在这个场合，她的任何评价都可能被拿来放大和嘲笑。
“艺术鉴赏是主观的，安安。”
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顾夜宸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淡淡地扫过那幅设计稿，最后落在夏安安脸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没必要强求一致。”
他没有明确维护林薇，甚至没看她一眼，但他这句话，无疑打断了夏安安的刁难，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夏安安的笑容僵了一下，立刻顺势挽尊：“夜宸哥说的是，是我太较真了。林小姐，别往心里去呀，我开玩笑的。”
可她看向林薇的眼神，却分明带着一丝不甘和警告。
参观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回去的车上，顾夜宸依旧沉默。
林薇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比来时更加沉重。夏安安的“假意友好”比直接的恶意更让人疲惫和难防。
而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他的心思，如同深渊，难以揣测。他偶尔的出手，究竟是为了面子，还是……有一丝别的什么？
她不敢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