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照片的刺痛还未完全平复，另一场风暴已悄然而至。
这天上午，林薇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发呆，试图让温暖的阳光驱散心底的寒意。突然，别墅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不同于顾夜宸座驾的低调，这声音带着一种张扬的气势。
很快，管家李叔脚步略显匆忙地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小姐，先生的母亲，顾夫人来了。”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顾夜宸的母亲？她从未想过会这么快面对他的家人。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笼罩了她。她听说过周曼丽的名字，知道那是位极其严苛、看重门第的贵妇。她的到来，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简单的衣裙，手指因紧张而微微蜷缩。
话音刚落，一位衣着华贵、仪态雍容的中年女士已在佣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保养得极好，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但眉眼间却带着一种久居高位的倨傲和审视，目光锐利得像能刮下人的一层皮。
顾夫人的目光几乎是一瞬间就精准地落在了林薇身上，那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毫不掩饰的打量和轻蔑。
“妈，您怎么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楼梯方向传来。
顾夜宸不知何时下了楼，站在楼梯口，神情淡漠地看着突然造访的母亲。他似乎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身上还穿着剪裁精良的家居服，却依旧气场迫人。
顾夫人收回打量林薇的目光，转向儿子，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满：“我怎么不能来？我再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藏在这里？”
她的话尖刻直接，完全没有要给林薇留任何面子的意思。
顾夜宸眉头微蹙，没有接话，径直走到客厅主位坐下，姿态慵懒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掌控力。立刻有佣人送上茶点。
顾夫人也优雅地在对面坐下，目光再次如冷箭般射向僵在一旁的林薇。
“夜宸，你不打算介绍一下？”顾夫人端起茶杯，语气轻慢。
“林薇。”顾夜宸言简意赅，甚至没有加上任何前缀。
“林薇？”顾夫人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品味什么低廉的食物，“哪家的千金？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我们这个圈子里有姓林的望族？”
她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目光直刺林薇：“林小姐，不知令尊是做哪方面生意的？或许和我们顾家还有往来？”
林薇的脸颊瞬间失去血色，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感受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对她出身彻头彻尾的羞辱。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难道要她说，父亲只是个普通职员，家里还欠着巨债？
她的沉默和窘迫似乎取悦了顾夫人。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看来是说不出口了。”顾夫人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十足，“林小姐，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手段迷惑了我儿子。但我希望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顾家，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你站的这个地方，你呼吸的空气，甚至你现在身上穿的用的，都不是你该肖想的东西。”
“麻雀就是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有些圈子，不是你削尖了脑袋就能挤进来的。趁着现在还年轻，拿点该拿的东西，有点自知之明，早点离开，别到最后弄得自己太难堪。”
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林薇最敏感和自卑的神经上。她浑身冰冷，屈辱感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才能克制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不让身体颤抖。她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那份协议，她只能选择隐忍。任何的辩驳和反抗，都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她低下头，声音微若蚊蚋：“……是，夫人，我明白了。”
顾夫人对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似乎还算满意，冷哼一声，正准备继续敲打。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仿佛事不关己的顾夜宸，忽然放下了交叠的长腿。
他抬起眼，目光先是扫过脸色苍白、几乎要站不稳的林薇，最后落在他母亲身上。
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和强势。
“妈，话说完了吗？”
顾夫人一愣，显然没料到儿子会开口。
顾夜宸缓缓站起身，走到林薇身前，虽然没有触碰她，却以一种无形的姿态，隔断了顾夫人那咄咄逼人的视线。
他看着他母亲，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她是什么身份，我比您清楚。”
“她能不能站在这里，呼吸这里的空气，用这里的东西，”他顿了顿，每个字都清晰而有力，“由我说了算。”
客厅里一片死寂，所有佣人都屏住了呼吸。
顾夫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顾夜宸的目光最后落回林薇身上，那眼神深邃难辨，说出的话却让林薇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顾家的人，再怎么不入流，”他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带着一种绝对的占有和霸道，“也轮不到外人来欺负。”
“——哪怕这个外人，是我母亲您。”
顾家的人？
林薇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顾夜宸冷硬的侧脸。
他……他这是在承认她的身份？虽然是以一种如此屈辱和霸道的方式。
顾夫人显然也被儿子这番话噎住了，脸色青白交加：“夜宸！你！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母亲！我怎么是外人了？我这是为你好，为顾家好！”
“顾家的事，我自有分寸。”顾夜宸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您要是来做客，我欢迎。如果是来说这些，那就请回吧。”
他下了逐客令。
顾夫人气得胸口起伏，狠狠地瞪了林薇一眼，又看了看面色冷然的儿子，最终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处，猛地站起身。
“好，好！我不管你了！你别后悔！”她撂下话，带着满腔怒火，摔门而去。
风暴似乎骤然停止。
客厅里只剩下顾夜宸和林薇，以及一群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佣人。
林薇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和那句“顾家的人”的冲击里，心跳如擂鼓。
顾夜宸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那点极淡的、因对抗母亲而产生的情绪波动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一贯的冰冷和审视。
他看着她还带着泪痕、有些红肿的眼睛，以及依旧苍白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然后，他开口，声音比刚才对他母亲说话时还要冷上几分：
“愣着干什么？被人骂都不会还嘴，真是……”
“……蠢得可以。”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径直朝楼上走去，仿佛刚才那个出手解围的人不是他。
林薇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刚刚因他那句话而生出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复杂的情绪，瞬间被他最后那句冰冷的“蠢得可以”击得粉碎。
原来，真的是这样。
【顾家的人，只有我能欺负。】
他解围，并非为了她。
只是为了宣告他那不容挑衅的所有权。
而她，依旧是他眼中那个可以随意斥责的、愚蠢的所有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