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先生吩咐，今天要参加家族聚会晚宴。”管家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板。
林薇心想：“怎么又参加晚宴，豪门贵族就喜欢这些名利场的东西。没办法拒绝，毕竟寄人篱下了，做好心理准备吧。”
林薇穿着顾夜宸让人送来的高定礼服，妆容精致，却如同一个被精心打扮的人偶，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夜宸身边。
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尤其是来自顾家那些亲戚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优越感。
周曼丽更是全程冷着脸，偶尔看向林薇的眼神，如同看着什么脏东西。
果然，酒过三巡，刁难开始了。
先是周曼丽的一个表妹，一位珠光宝气的贵妇，端着酒杯“亲切”地走过来。
“这位就是林小姐吧？真是年轻漂亮。”她笑着，目光却像评估商品，“不知道林小姐毕业于哪所名校？现在在哪高就呢？能入我们夜宸的眼，必定是才华非凡吧？”
这些问题看似平常，实则刀刀见血，直指林薇出身和能力的短板。
周围几个旁支的夫人小姐也围了过来，看似闲聊，实则看戏。
林薇手心冒汗，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声音尽量平稳：“您过奖了，我只是普通大学毕业，目前……暂时没有工作。”
“哦？没工作啊？”那贵妇故作惊讶，声音拔高了些，“那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插花？茶道？还是弹钢琴？总得有些高雅爱好，才能和夜宸有共同语言呀。”
这些问题，每一个都踩在林薇的成长背景无法轻易企及的领域。
林薇感到一阵难堪，正不知如何回答。
一直看似在与叔父辈交谈、并未留意这边的顾夜宸，却仿佛不经意地侧过头，对跟在身后的程特助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声音淹没在音乐声中。
程特助微微颔首，悄然离开。
很快，那位正在关心林薇的贵妇，她的丈夫——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脸色微变地接了个电话，随即匆匆走过来，拉住还在喋喋不休的妻子，低声急道：“别说了！公司刚出的那点税务上的纰漏，不知道怎么被捅到老爷子耳朵边了，快过去解释一下！”
那贵妇的脸色瞬间白了，也顾不上再刁难林薇，赶紧跟着丈夫灰溜溜地走了。
围攻圈出现了缺口。
但刁难并未停止。另一位姑妈又笑着开口：“林小姐别介意，她就是心直口快。不过话说回来，咱们顾家媳妇，确实得有点真才实学才行。听说安安画廊最近签了个天才画家，一幅画能卖这个数呢！”她比了个手势，“林小姐对艺术有什么见解吗？”
周曼丽在一旁冷笑一声，补充道：“见解？她能有什么见解？别把赝品当宝贝就不错了。”
这话引得几位亲戚低声窃笑。
林薇的脸颊火辣辣的，紧紧攥着酒杯。
就在这时，程特助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径直走向那位发难的姑妈的儿子——一个正在管理家族某处产业的年轻男人。
“顾经理，”程特助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人听清，语气公事公办，“您上个月批的那个南区项目，可行性报告里关于地勘数据的引用似乎有些出入，先生让我提醒您一下，最好在董事会前重新核实，以免后续出现不必要的损失。”
那年轻男人的脸唰地一下红了，额头冒汗，哪还有心思看他母亲刁难人，连忙接过文件：“谢谢程特助提醒，我、我马上就去核对！”
他母亲见状，也顿时失了气焰，赶紧跟着儿子去关心“正事”了。
接连两人被“点名”，剩下的亲戚面面相觑，虽然看向林薇的目光依旧不善，但一时却没人再敢轻易上前当那个出头鸟。
顾夜宸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林薇一眼，也没有直接对任何一位亲戚说过一句重话。他依旧从容地与人交谈，偶尔抿一口酒，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林薇却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在她最难堪的顶点，总会发生一点“意外”，精准地打断施压，解了她的围。
而他身边那位万能助理的短暂离开和出现，时机总是那么巧妙。
真的是巧合吗？
宴会后半程，林薇的压力骤减。她偷偷看向身边那个冷漠矜贵的男人，他侧脸线条冷硬，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的心里，却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
他是在……保护她吗？
用这种悄无声息、甚至不愿让她察觉的方式？
为什么？
是因为她此刻顶着“顾女伴”的身份，丢了脸也会让他颜面无光？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想起停电时他温暖的手掌，想起他发现自己有小聪明时深究的目光……
心绪，再次变得混乱。
宴会终于结束。
回去的车上，气氛沉寂。
顾夜宸闭目养神，仿佛今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无趣的应酬。
林薇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轻声开口：“顾先生……今晚，谢谢你。”
顾夜宸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她，目光在昏暗的车厢里深邃难辨。
他看了她几秒，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谢我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慵懒的嘲弄，“谢我带你参加了一场无聊的宴会，还是谢我……让你看清楚了你自己和这个圈子的距离？”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升起的那点暖意和猜测，瞬间被他冰冷的话语击得粉碎。
原来，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他或许只是顺手维护了一下自己的所有物，或许……那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她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失落，不再说话。
顾夜宸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神色，眸色深沉，也不再开口，重新闭上了眼睛。
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
车厢内，只剩下引擎的低鸣，和两人之间更加微妙难言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