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 迎着灿烂的阳光 ,坐着黄包车 ,去看望许久未见的母亲 。
前世 ,被父亲软禁半年后,张爱玲找准机会 ,偷偷跑去母亲那里。母亲的经济不好 ,还勉强供她学习 。母女两个本可以相濡以沫的 ,但是经济的压力 ,使得母亲脾气暴躁 ,语言刻薄 ,母女两人之间的感情 ,越相处越淡漠 。
现在 ,一切都不一样了 。敲响了前世曾魂牵梦绕的公寓门 ,看到了母亲跟印象中一样的精致装扮 ,种种委屈涌上心头 ,却克制着 ,没有抱住母亲嚎啕大哭 ,只任由泪水缓缓流淌 。
黄逸梵只觉得她是被软禁 ,又是大病初愈 ,才露出小女儿状 。 “好了 ,别哭了 ,你也算是苦尽甘来 。听你舅舅说 ,你父亲答应你去香港大学了 ,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 。”
张爱玲擦干眼泪 ,静静聆听母亲的教导 ,前世觉得压抑的事情 ,现在无比珍惜 。
“你姑姑有个朋友 ,叫李开弟 ,他很绅士 。我发电报给他了 ,请他帮你报考香港大学 。如果一切顺利 ,以后他就是 ,你在香港的监护人。”这个人 ,张爱玲知道的 ,是姑姑的一生挚爱 ,一直到 78岁 ,才如愿嫁给他 。
“你的学业荒废了许久 ,好好复习 ,没事别老跑过来 。如果有哪门功课实在吃力 ,就让你父亲帮你找老师补习 。”黄逸梵终究不是一个温婉的母亲 。
张爱玲只笑笑 ,随手拿起一个苹果 ,认真的用小刀削了皮 ,然后递给母亲 ,并说到:“母亲 ,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 ,我想趁现在都在上海的时间 ,多孝顺你一点 。”
前世 ,跟母亲一起生活的那一两年 ,她学不会削苹果 ,找不到电铃 ,不会补袜子 ,不认识路 ,不懂应酬 。她笨拙的样子 ,让母亲觉得 ,花很多钱培养她 ,很浪费 。后来在漫长的颠沛流离中 ,她用一辈子艰难的学会了这些 。
黄逸梵听了这话 ,神情一愣 ,眼圈红了 ,微叹一口气 :“现在上海不太平 ,你一个年轻女孩子 ,来来往往的不安全 。香港倒是没有日本人 ,你去好好的拿个文凭 ,以后也能找到好一些的工作 ,不用依赖男人也能活着 。”
“母亲 ,你放心 ,我一定会好好学习 ,将来也会过的很好 ,不教你忧心 。子静现在也好了 ,他虽然没能进学堂 ,但是他本性纯良 ,我会盯着 ,万不肯他抽大烟纳小妾的 。”
张爱玲以前被过继过 ,从小都叫她婶婶 ,今天一直叫的是母亲 ,黄逸梵却没有发现 。和母亲 ,无论如何都不能够亲密无间 。她们太像了 ,自由至上 ,不会为任何人委屈自己 ,那就淡淡的相处吧 。
回去的路 ,没有坐黄包车 ,她想自由自在的吹吹风 。年轻高挑的女孩子,哪能不喜欢漂亮的衣服 ?路边的橱窗里 ,一件件或高雅或时尚的衣服 ,像是长着小手 ,勾着张爱玲的目光 ,可惜兜里没钱 。
她拐过一个无人的小街道时 ,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匆匆跑来 ,狠狠撞到了她的肩膀,也没有道歉就跑了,因为后面有两人在追赶 。现在上海太乱了 ,一定要赶快去香港 , 上辈子的记忆告诉她 , 10月份 ,日本人打进来 ,再想走就很麻烦了 。
等等 ,刚刚那个人 ,前世在报纸上见过 ,好像是个人人唾骂的汉奸 ,被爱国人士捅死在街角 。苍天啊 ,张爱玲下意识的往反方向走 ,可是 ,她天生路痴 ,关键时刻 ,她迷路了 。
“不要过来 ,救命 !啊 !”仿佛就在耳边 ,传来惨烈的叫喊声 。
张爱玲对政治再不敏感 ,也知道情况不妙 ,撒腿就跑 ,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 ,非常不雅的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看一眼绊她的东西 ,眼前一黑 ,刚才还在狂奔的汉奸 ,现在已经倒在血泊中 ,那个行李箱也摔裂了 ,隐约能看到是银元 。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巡捕的哨声突兀的响起 。鬼使神差 ,张爱玲把那个死人和行李箱都收进了空间 。换个方向继续跑 ,倒霉催的 ,又跟一个高大的男人撞了一个满怀 。
那男人几乎没有片刻停顿 ,一把把她按到墙上 ,猛的凑到她耳边 ,用极低的声音说 :“别动 ,帮我这个忙 ,周某感激不尽 。”
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呼吸在耳边起伏 ,张爱玲的心里像是跳进来一只小兔子 ,突突突的 ,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很红 。
男人戴着大沿礼帽 ,这样的角度 ,外人看来 ,他们在亲热 。“如果有人问 ,你就说 ,我叫周弘毅 ,昨晚我们旁边的夜色咖啡认识的 ,约好今天在这里见面 。”
张爱玲眨巴一下水灵灵的眼睛 ,看他高鼻深目 ,薄唇殷红 ,不禁莞尔一笑 ,这男人长的真不错 ,陪他玩个游戏也不错 。
“我叫张爱玲 ,昨晚 8点 ,因为心情不好 ,独自一人 ,到夜色咖啡厅喝卡布基诺 。坐在靠窗的第二张桌子 ,你过来跟我搭讪 ,我们聊了电影《白蛇传》 ,你说我比女主角漂亮 ,然后约了今天见面 。现在的位置在于 ,夜色咖啡店的人 ,会不会记得我们 。”
“放心 ,那个服务员已经死了 ,他为我端咖啡的时候 ,还跟我推销奶油蛋糕 ,我嫌贵 ,没要 。”
“你们干什么的 ,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一个巡警哒哒哒跑过来 ,看到墙边的两个人,挥舞着警棍 ,大声喝问 。
周弘毅双手撑在张爱玲的脑袋两侧 ,很不耐烦的转过头 ,“滚开 !你说我们在干嘛?老子哪有空看别人 。”
那几个巡警 ,在小弄子里转了半天 ,什么人都没有发现 ,只看到一摊血迹 ,以为是被害人受伤逃跑了 ,也无计可施 。
本着宁可错杀 ,不能放过的原则 ,他们俩个被带回警局问话 ,反正对过口供 ,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 。他们就是一对伤风败俗的夜鸳鸯 ,只是约会的地址没选对而已 。
问话结束 ,张爱玲是让舅舅来领她的 。黄立柱气的鼻子冒烟 ,他还没来的及开口教训 ,张爱玲说话了 :“舅舅 ,别让任何人知道今天的事情 ,特别是我父亲 ,你也不希望 ,让我父亲有借口 ,不给我钱读书吧 。”
“你 ,你好自为之吧 。”黄立柱气的甩甩手 ,回家抽大烟了 。
越过人群 ,看一眼那个英俊挺拔的男人 ,淡淡一笑 ,施施然的离开 。海阔天空 ,张爱玲要去自由飞翔,男人不能阻止她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