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程琰不仅给梁景提高了成绩还陪着她走出了那段阴霾时光,她的心里渐渐生出希望,在补课之外,她还会问些别的。

比如北京天气怎么样?好玩吗?大学是什么样子的?

少女的心事通过笔尖跃然在笔记本上。程琰笑着鼓励她,还说在北京等她。

那时她头顶的乌云渐渐飘远,以为将来的天空都是阳光普照。

她也想去北京。想离他近一点。

可是命运就是这么会捉弄人。

离高考不过三个月的时候,梁家运忽然在家里晕倒,还好他是晕在院门口,被路过的邻居看见了,邻居赶紧把他送去了医院。

听到消息的梁景连书包都来不及收就往医院跑,看着病床上面色黑黄的爸爸,梁景无助极了,她一个人回家取证件在医院跑上跑下缴费取资料。

所幸,梁家运只是身体太虚,养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出院后,梁景不让他再干重活。

可是不干活就赚不了钱,先前给刘爱红治病家里已经没有存款了,梁景又马上要去上大学。

梁家运知道她想去北京。

梁景再一次直面了现实情况,虽然大学有助学金,生活费她也可以去做兼职赚取,梁家运也一直鼓励她好好学习,学费不用她操心。

但是她怎么忍心让爸爸拖着病弱的身体去做体力活,而且北京路途遥远,她怎么能放心把爸爸一个人放在家里呢?

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她都来不及赶回来。

几乎没有犹豫,梁景放弃了去北京的想法,她把手机塞进了抽屉深处,再没有打开过。

梁景的高考发挥得不是很好,成绩比模拟低,她沉默着报了一所省城的学校。

梁家运知道后却乐呵呵的笑着对左邻右舍说

“我家小景是舍不得我,所以不想走远,省城也好,回家方便”

程琰给梁家运打电话时,梁家运也是笑呵呵的告诉他

“小景就在省城上学啦,她硬是不要我送,和周恒一起去报道了”

程琰挂了电话,而后往梁家打电话的频率降低了。

再一次见面,是程琰一身西装的出现在岚城中心医院里,前面的手术中三个字亮起,梁景呆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

“小景?”他蹲在她面前,轻轻唤道。

梁景眼眸动了动,说话的声音都嘶哑不少

“..阿琰哥哥?”

“是我”程琰点头。

两行眼泪猝不及防的面颊滑落,梁景哭得无声又哀伤。

程琰心痛的把她拥到了怀里。

“没事的,梁叔会没事的,小景别怕”

梁家运的情况比一年前严重了一些,医生强烈建议住院,他不想浪费钱非要回家休息。

是程琰缴了住院费,他站在病床前,一身西装,挺拔俊朗,梁家运灰败的眼睛亮了一瞬

“阿琰?”

梁景去医院食堂打饭,程琰在病房陪着梁家运,她提着饭盒回来时听到梁家运对程琰说

“阿琰,我们家人少,小景也没有兄弟姊妹帮衬,以后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了,麻烦你在她难的时候伸把手”

淳朴的中年男人,脸上都是对女儿的担忧和对有求于人的抱歉

“不过你放心,小景不用你处处照顾,她大了也很懂事了,只要在她被欺负的时候你给他撑撑腰,让别人知道我们小景还有依靠就成”

程琰坐在病床前,看着梁家运放在身前的手,那双手已经不像从前那边结实宽厚了,很粗糙,几个指节因为常年干重活微微变形,他声音也微微哽咽了

“梁叔,您和小景就是我的家人,我当然会照顾她,您也不会有事的,小景还没毕业呢,您得好起来”

梁家运憨厚的笑了起来,“是啊,小景还没毕业,我还想看她嫁人生子呢,她妈妈没有看见,我总得看见啊”

梁家运这次住院或许是悲观了许多,他好几次拉着梁景的手满含歉意

“小景,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了,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

“不知道我们小景什么时候嫁人,爸爸要是看不到了你不要哭啊”

“爸爸妈妈都会保佑你的”

他病得这样重最担心的却是唯一的女儿以后的生活,怎么千叮万嘱都嫌不够。

和程琰见面,他放下脸面,只为给梁景的以后多一丝保障,程琰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梁家运明白只要他开口求,程琰会答应的。

门外的梁景眼眶湿润,她悄无声息的抹掉眼泪,在病房外扯出一个不露破绽的笑才推开病房门

“爸爸、阿琰哥哥”

几天后,程琰回家洗澡换衣,梁景在陪床。

梁家运忽然咳嗽得厉害,梁景给他捶背顺气,好半天他才缓过来,憋得通红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

梁景松了一口气跌坐回椅子上,重新拿起削到一半的苹果。

梁家运笑眯眯的看着她,忽然偏头凑过来

“小景,爸爸给你说个事情”

梁景‘嗯’了一声,没抬头。

“家里的存折你知道放在哪里,那个柜子里有一个尼龙布夹子,里面放着一张存款单,那是我和你妈给你存的。”

梁景倏地抬头。

梁家运还在接着说

“原本是给你存的嫁妆,准备结婚的时候给你的,但现在爸爸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了,总不能没有家人也没有嫁妆吧,那会被婆家看轻的,有这笔钱在就不会了,你要是不想当嫁妆那就随你支配,钱不多,是爸爸妈妈的心意”

乖巧柔顺的梁景一次对父亲发了火。

不久之前她们家连住院费都快要交不起了,如果不是程琰回来得及时,梁景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那种时候了梁家运都不打算把那笔钱拿出来救命,还要给她留着。

程琰换了一身干净T恤回到病房时梁景正满脸涨红对着父亲斥责,而梁家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

他赶紧上前拦在两人之间,“怎么了?小景,梁叔才好一些,还要静养”

梁景胸膛起伏的厉害,她横着袖子把脸上的泪擦掉就跑了出去,梁家运讪讪的对程琰说

“她就是气我不想治病,倔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