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时笙垂着头,直到嘴里蔓延起血腥味,她转身走回跑车旁边。
“想清楚了?”孟知娴笑问。
时笙低微的请求:“请给我两天时间考虑考虑。”
她的眼眶红得吓人,精神看上去马上就要崩溃了。
这让孟知娴十分愉悦,批准了这个恩惠:“好吧。”
跑车一走,时笙脸上的脆弱消失得干干净净。
回家只有高铁,她立马定最近的票,分秒必争的赶往高铁站。
出站后她出双倍价钱包了个车赶回乡下,一路上没有浪费丝毫时间。
然而她还是迟了一步。
一辆挖机被孟知娴指挥着靠近坟头,已经把父亲近两米的棺木挖出了形状。
“哎呀时医生你来啦!赶路累坏了吧。没事,这有我帮忙。”
孟知娴笑眯眯的拍了拍胸口,转头叫开挖机的人下来,她要亲自动手。
“你住手!”时笙朝她冲过去,在半路被周景行拦腰截住。
他是一座沉默的山,遮风挡雨的向阳面给了孟知娴,给她的全是雨水和阴暗。
“哐当”一声,挖机的机械臂突然重重砸到棺木上。
孟知娴说:“哎呀抱歉抱歉,新手操作得不好,我再练练。”
周景行脸色骤变,松开时笙大步朝挖机走去,“知娴!下来!”
刚走近,机械臂第二次砸到棺木上。
棺材盖被砸开,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时笙冲过去要打孟知娴耳光,再次被周景行拦住。
“她不是有意的,与其跟她斗气,不如去看看你爸。”
时笙死死咬着牙。
“周景行,我恨你。”
“恨吧。”他平静的话消散在突然而起的一阵大风中。
时笙跑到棺材旁边,望着散落的白骨,脑子是空白的,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不知呆站了多久,周景行过来说:“别再土葬了,我给殡仪馆打了电话,他们会带合适的工具过来,把叔叔阿姨的尸骨拉去火化,骨灰就放在公墓吧。”
时笙默许,没有说话。
半小时后,有人过来把白骨装上车。
时笙坐上包的车跟去殡仪馆,却被告知今天没有殡仪车出去过,当然也没车回来。
“怎么可能?”时笙耐心沟通,被否定了三四遍,耳边突然传来孟知娴吃吃的笑。
“那辆车是把你父母的白骨送去大学做骨骼教材的哈哈哈哈!惊不惊喜!!”
时笙不可置信的看向周景行。
他神色淡定,没有丝毫意外。
一瞬间,时笙想用手术刀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她冲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强忍愤怒和和气气的说:
“我爸妈信奉死后全须全尾落个安静,来生才有福。周景行,你让车回来,我知道你做得到。
“当年给你的那些馒头包子盒饭,都是拿我爸的钱买的,他也算对你有恩啊。”
周景行不为所动的看着她,古井无波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心疼,或者是悲痛......
但它消失得太快,快得时笙觉得那只是她的幻觉。
大脑一阵晕眩,周景行捧住她的脸,动作温柔,说的话却冰冷似冬:
“恩情,这些年我早已还了。笙儿,孤苦伶仃就别玩心眼,你怎么不长记性呢?”
时笙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所有的不理解、不相信、不原谅都堵在喉咙口,她再也无法发出一个音节。
周景行敛眸,安排人送她去医院。
孟知娴安慰道:“别伤心时医生,你父母死了,还有我这个衣食父母啊。
“私德有问题没医院要的医生,我要,往后好好为我工作,我会很疼你的。说声谢谢,就是接受我这份善心了。”
“行了知娴。”周景行拦住她,声音加重了几分。
时笙的嘴巴张了又张,终于说出两个字:“谢谢。”
孟知娴这才由着周景行拉走了。
风把两人压低的声音传来,一开始是孟知娴质问周景行是不是心疼前女友了,接着周景行提到棺木冷淡的说了几句,就变成孟知娴认错说软话哄他了。
周景行很快消了气,奖励似的摸她脑袋。
“坏人棺木终究不吉,买束花跟我去庙里拜拜神上柱香。”
孟知娴讶异道:“你信这些?”
周景行轻她手,“以前不信,今天信一下我心里踏实点,以后不准这么冲动。”
“知道~”
时笙推开要带她去医院的人,扶着车慢慢挺直脊背,抹掉眼泪。
她看向周景行和孟知娴离去的车尾,直到眼睛干涩,便低头瞧自己的一双手。
这本是一双救死扶伤的手。
往后,将用来杀人索命。
时笙摘掉手腕上戴了三年的红绳,借来一把剪刀,一截一截剪碎。
得上红斑狼疮那年,正好是她本命年。
向来对神佛嗤之以鼻的周景行头一次上山进庙,一周后才下山,给她这根开据说大师开光、能保平安的红绳。
周景行在那一周里付出过什么,她不得而知。
他向来做得多,说得少,甚至不说。
如今他心已变,她自己护平安。
扬掉碎屑,时笙身心俱疲,在本市找了个酒店休息。
半夜,她突然被疯狂的手机铃声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