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背着林萧,每一步都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林萧的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滚烫的额头抵在张伟的颈侧,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和血腥味。
“节点…锁链…象限…锚点…错误…错误…错误…”林萧滚烫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破碎的词语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在张伟紧绷的神经上。
张伟自己的右臂也如同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深褐色的荆棘印记从手腕蔓延至手肘,如同烧焦的藤蔓深深勒入皮肉,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和尖锐的刺痛。他死死攥着口袋里那块冰冷刺骨的暗灰色碎片——林萧拼死带回的“钥匙”,碎片冰冷的触感是唯一能稍稍压制印记侵蚀的锚点。
去哪?林萧需要医生!需要救治!否则他撑不过下一秒!
张伟的目光在死寂的校园里疯狂搜寻。食堂?关门,黑漆漆的像巨兽的嘴。教学楼?窗户黑洞洞,如同无数只空洞的眼睛。然后,他看到了——在校园西北角,一座不起眼的、刷着惨白涂料的两层小楼。楼前挂着一个褪色的、小小的红十字标志。
医务室!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冰原上燃起。张伟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调整了一下背上林萧的位置,迈开灌铅般的双腿,朝着那栋惨白的小楼狂奔而去。
推开医务室冰冷的玻璃门,一股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某种陈腐的药味扑面而来,呛得张伟一阵咳嗽。门内是一个不大的接待厅,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光线照在光秃秃的水泥地面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靠墙摆着几排冰冷的金属长椅,空无一人。正对着门的是一扇紧闭的、磨砂玻璃的诊室门。旁边,一个服务窗口开着,里面同样空荡荡,只有桌面上散落着几张表格。
死寂。令人心悸的死寂。
“有人吗?医生!救命啊!”张伟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在空荡的接待厅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没有回应。只有日光灯管单调的嗡鸣。
张伟的心沉了下去。他艰难地将林萧放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林萧的身体接触到冰冷的金属,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皮肤下明灭的纹路骤然亮了一瞬。
必须进去!必须找到医生!
张伟的目光焦急地扫视着。服务窗口旁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崭新的A4纸。加粗的黑体字异常醒目:
**【医务室就诊守则】**
1. **进入诊疗区域前,请保持安静,耐心等待叫号。**
2. **请如实、清晰地向医生陈述您的症状。隐瞒或误导可能导致误诊。**
3. **请完全信任医生的诊断和治疗方案。质疑或不配合治疗将承担严重后果。**
4. **诊疗室内禁止喧哗、跑动或进行任何与治疗无关的行为。**
5. **请严格按医嘱服药,不得私自增减剂量或丢弃药物。**
6. **如遇医生暂时离开,请在原地安静等待,切勿自行触碰任何医疗设备或药品。**
7. **治疗完成后,请立即离开医务室,勿逗留。**
规则!又是该死的规则!张伟看着第一条【保持安静,耐心等待叫号】,又看看长椅上气息奄奄、皮肤下诡异纹路如同呼吸灯般明灭的林萧,巨大的焦灼感几乎要将他吞噬。等?等到什么时候?林萧等不起!
他冲到那扇紧闭的磨砂玻璃门前,用力拍打:“医生!医生在吗?救命!我朋友快不行了!”
门内毫无回应。只有他自己的拍门声在死寂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规则第一条:【进入诊疗区域前,请保持安静】。他的拍门和呼喊,算不算“喧哗”?会不会触发“严重后果”?
张伟的手僵在半空,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看着林萧越来越微弱的呼吸,看着那皮肤下疯狂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的诡异纹路。
不能等!必须进去!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规则第三条:【请完全信任医生的诊断和治疗方案。】 信任?如果里面根本没有医生呢?或者…医生根本不是“人”?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绝望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他猛地转身,冲回服务窗口,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桌面。散乱的表格下,压着一本硬壳的登记簿。他一把抓过登记簿,粗暴地翻开。里面是空白的登记表格。
没有笔!
张伟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记得口袋里…有一样东西!
他颤抖着手,伸进口袋深处,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坚硬的物体——那支沾着暗红色污迹的、从宿管焦糊手腕旁捡来的黑色圆珠笔!
他拿出笔,没有丝毫犹豫,在登记簿最新一页的“患者姓名”栏,用尽力气,歪歪扭扭地写下两个字:
**林萧**
然后,在“症状描述”栏,他咬着牙,用潦草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字迹飞快写下:
**高烧,昏迷,呓语,体表异常发光纹路,疑似规则污染反噬**
写完后,他抓起登记簿,冲到那扇紧闭的磨砂玻璃门前。他没有再拍门,也没有呼喊,而是深吸一口气,将登记簿打开到写着林萧名字和症状的那一页,用力地、缓缓地,从门底下的缝隙里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张伟立刻后退几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如同擂鼓,死死盯着那扇门。
一秒…两秒…三秒…
死寂。只有日光灯管的嗡鸣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就在张伟几乎要绝望时——
“咔哒。”
门内传来一声轻微的锁舌弹开的轻响。
那扇紧闭的磨砂玻璃门,无声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比外面更加冰冷、更加浓烈的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气味,如同实质的冰雾,从门缝里涌了出来。
门内,光线更加昏暗。只能隐约看到里面似乎是白色的墙壁,一张诊疗床的轮廓,以及…一个背对着门口、穿着白大褂的、模糊的人影,正低头看着什么。
“进…来…”一个平板、毫无起伏、如同电子合成的声音,从门内飘了出来。
张伟的心脏猛地一缩!这声音…和昨晚门外那个“管理员”,和白天查房的宿管,何其相似!冰冷,刻板,毫无人气!
陷阱?还是…这就是“医生”?
他看着长椅上濒死的林萧,没有选择。他咬紧牙关,用尽力气将林萧架起来,扶着他,一步步,极其缓慢地,踏入了那扇敞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门内。
诊疗室不大。惨白的墙壁,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一张铺着惨白床单的诊疗床。一个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的药品柜。角落里还有一个拉着帘子的小隔间。唯一的灯光来自诊疗床上方一盏惨白的无影灯,光线聚焦在床单上,将周围映衬得更加昏暗。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依旧背对着他们,站在药品柜前,似乎在挑选着什么。白大褂有些宽大,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张伟艰难地将林萧扶到诊疗床边,让他躺下。林萧的身体接触到冰冷的床单,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皮肤下的纹路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
“医生…他…他快不行了…”张伟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目光紧紧盯着那个背对着他们的白大褂身影。
白大褂的身影缓缓转过身。
一张脸暴露在惨白无影灯的光线下。
张伟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一张…极其怪异的脸!
皮肤如同劣质的蜡像,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惨白和僵硬感。五官的轮廓虽然清晰,但比例极其不协调——眼睛过大,眼珠却浑浊无神,如同蒙尘的玻璃珠;鼻子扁平;嘴唇薄得几乎看不见,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整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向诊疗床上的林萧。更诡异的是,他的脸上布满了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暗红色细线,在惨白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这绝不是活人!
“患…者…林…萧…”平板、毫无波澜的声音从那僵硬的嘴唇里挤出来,带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手同样覆盖着极其细微的暗红纹路,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臂——指向林萧。
“症状…规则…污染…反噬…”他空洞的“目光”扫过张伟塞进门缝的登记簿,那本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僵硬的手中。他似乎在“读取”上面的信息。
“治疗…方案…”他僵硬地转过身,走向药品柜。玻璃柜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伸出那只布满暗红纹路的手,没有去拿柜子里那些标注着正常药名的瓶子,而是伸向了柜子最底层一个没有标签的、深棕色的磨砂玻璃瓶。
张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规则第三条:【请完全信任医生的诊断和治疗方案。】 质疑或不配合将承担严重后果!但眼前这个“医生”拿出的东西,透着浓浓的不祥!
“医生”拿着那个深棕色的瓶子,动作僵硬地走到诊疗床边。他拧开瓶盖,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草药味和某种刺鼻化学试剂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呛得张伟几乎作呕。
瓶子里的液体是粘稠的暗绿色,如同沼泽深处的淤泥。
“医生”伸出两根僵硬的手指,就要去蘸取那粘稠的暗绿色液体,似乎要涂抹在林萧裸露的手臂上那明灭不定的诡异纹路上!
“等等!”张伟的惊呼脱口而出!他无法眼睁睁看着这来历不明、散发着邪恶气息的东西碰到林萧!
“医生”蘸取液体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一点一点地转过头。那双空洞、浑浊的玻璃珠眼珠,死死地、毫无生气地盯住了张伟。
一股冰冷、粘稠、如同实质的恶意瞬间锁定了张伟!诊疗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惨白的无影灯光线似乎都扭曲了一下!
规则第三条:【质疑或不配合治疗将承担严重后果。】
张伟感到自己的血液都冻结了!他触犯了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