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的书房里,檀香袅袅。赵承煜铺开一张京畿地图,指尖落在城西的一处宅院标记上:“这里是秦正的私宅,平日里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但据本王所知,他每隔三日,会在深夜去那里见一个人。”
沈砚之凑近看去,那处宅院位于禁军巡防的盲区,位置极为隐蔽。“见谁?”
“不清楚。”赵承煜摇头,“只知道那人来自南疆,行踪诡秘。秦正与南疆的联系,多半就系于此人身上。若能查清那人的身份,或许就能找到他用‘子午虫’毒杀赵晏的证据。”
沈砚之指尖轻叩桌面:“殿下想让我潜入私宅?”
“沈公子是医者,可借诊病为由靠近。”赵承煜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秦正的母亲常年卧病,最近听说病情加重,京中名医都束手无策。你若能以苏先生弟子的身份毛遂自荐,他未必会拒绝。”
这主意确实巧妙,既合情合理,又能掩人耳目。但沈砚之明白,秦正老奸巨猾,绝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突然出现的医者。稍有不慎,便是自投罗网。
“秦正生性多疑,恐怕没那么容易得手。”沈砚之顾虑道。
“所以需要内应。”赵承煜从袖中取出一枚铜制的雀形令牌,“这是本王在京畿卫安插的人所持的信物。你潜入私宅后,若遇危险,可凭此令牌联系他。他会设法接应你。”
沈砚之接过令牌,入手冰凉,上面的雀纹雕刻精细,绝非寻常之物。“殿下就不怕我暴露?”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赵承煜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沈公子若想查清真相,这是最快的捷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沈砚之摩挲着令牌,心中权衡。秦正的私宅是关键,那人若真是来自南疆,或许能解开“子午虫”和半枚玉佩的谜团。哪怕风险再大,这一步也必须踏出去。
“何时动手?”
“今夜。”赵承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秦正的母亲昨夜又犯了急病,正是最好的时机。”
沈砚之点了点头,将令牌收好:“我需要准备一下。”
离开别院时,已是黄昏。沈砚之没有直接回四合院,而是绕到城南的药铺,买了些治疗心疾的药材,又特意配了一副能让人短暂昏迷的迷药——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回到四合院,苏衍之正在院子里劈柴,斧头起落间,木柴应声而裂,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像个年迈的医者。
“回来了。”苏衍之头也不抬,“三皇子找你做什么?”
沈砚之将今日的遭遇一五一十告知,包括潜入秦正私宅的计划。
苏衍之劈柴的动作顿了顿,斧头嵌在木柴中,他转过身,看着沈砚之:“你想好了?秦正的私宅,比镇北侯府的水还深,里面的机关陷阱,能让进去的人有来无回。”
“我知道。”沈砚之道,“但这是查清‘子午虫’来源的最快方式。而且,赵承煜说有内应。”
“内应?”苏衍之冷笑一声,“皇家的人,嘴里的话能信三分就不错了。赵承煜看似坦荡,实则野心不小。他帮你,不过是想借你的手扳倒秦正,削弱他父皇的势力,为自己铺路。”
沈砚之沉默。他何尝不知,只是眼下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罢了,你既已决定,我便不拦你。”苏衍之拔出斧头,从柴房角落里拖出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箱,打开后,里面竟是些小巧的工具——开锁的铁丝、探测机关的铜针、还有一件能隐匿气息的黑色夜行衣。
“这些是当年暗卫营用的东西,你拿着。”苏衍之将工具包递给沈砚之,“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恋战。你的命,比任何证据都重要。”
沈砚之接过工具包,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握着的不仅是工具,还有父亲和暗卫营的过往。“师父,你当年……也是暗卫营的一员?”
苏衍之动作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将木箱盖好:“不该问的别问。今夜子时,秦正的私宅后门会有片刻守卫换班,你从那里进去。我会在附近接应你。”
沈砚之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嗯。”
夜幕悄然降临,京城渐渐沉寂,只有巡夜的打更声在巷陌间回荡。沈砚之换上夜行衣,将药箱和工具包藏在怀中,借着月色,朝着秦正的私宅潜行而去。
私宅果然如赵承煜所说,守卫森严,墙头布满了尖刺,暗处还有流动的哨卫。沈砚之屏住呼吸,伏在墙角的阴影里,耐心等待着。
子时将至,后门的守卫果然开始换班,交接的间隙出现了片刻的空档。沈砚之如狸猫般窜出,足尖轻点,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落入院中。
院内栽着几株高大的槐树,枝叶茂密,正好掩人耳目。沈砚之伏在树后,观察着四周的布局。正屋灯火通明,隐约有说话声传来,偏房则一片漆黑,看样子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按照赵承煜的提示,秦正见客的书房在东厢房。沈砚之避开巡逻的守卫,贴着墙根,朝着东厢房摸去。
刚走到回廊拐角,脚下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沈砚之心中一紧,立刻顿住脚步——是机关!
他蹲下身,借着月光细看,发现脚下的青石板比周围的略高半分,边缘还有极细的凹槽。显然,一旦踩实,就会触发机关。
沈砚之取出苏衍之给的铜针,小心翼翼地插入凹槽,轻轻一拨,只听“咔哒”一声,石板应声弹开,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洞,隐约能看到闪烁的寒光。
好险!
他抹去额头的冷汗,心中暗道庆幸。若不是苏衍之早有准备,他此刻恐怕已经成了机关下的亡魂。
绕过陷阱,沈砚之终于来到东厢房外。房门紧闭,里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其中一个声音带着浓重的南疆口音,正是赵灵溪描述的那个眉角带疤的商人!
沈砚之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聆听。
“……秦大人放心,万毒谷的‘子午虫’从不出错,赵晏已死,镇北侯府群龙无首,用不了多久,北疆的兵权就会落入大人手中。”南疆商人的声音阴恻恻的。
秦正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得意:“哼,赵靖那老东西,以为藏在府里就能躲过一劫?等我拿到兵权,第一个就掀了他的侯府!”
“大人英明。”南疆商人笑道,“只是……那沈砚之近来查得颇紧,会不会坏了我们的事?”
沈砚之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秦正冷哼一声:“一个毛头小子而已,翻不起什么浪。我已派人去盯着他,必要时,就地处决。倒是你,尽快联系万毒谷主,让她备好‘蚀骨散’,下个月的祭天大典,我还有大用。”
“蚀骨散”?祭天大典?
沈砚之心中剧震。秦正竟然还想在祭天大典上动手?他想对付谁?当今圣上?还是……
就在这时,房内的谈话突然停了。沈砚之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可能被发现了,正想撤离,房门却“吱呀”一声被打开。
秦正和那个南疆商人站在门口,目光如刀,死死地盯着他!
“果然是你。”秦正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带着一丝了然的冷笑,“沈公子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到这里来。”
南疆商人则从袖中摸出一个竹筒,对着沈砚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沈砚之知道不妙,转身就想跑,却见回廊尽头突然出现几个手持长刀的护卫,堵住了他的去路。
前有狼,后有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突然从房檐上跃下,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直刺南疆商人!
“有刺客!”护卫们惊呼。
南疆商人猝不及防,被刺中肩膀,竹筒掉落在地。黑影趁机拉住沈砚之,低喝一声:“走!”
沈砚之认出,这人正是赵承煜说的那个内应,京畿卫的人!
两人借着混乱,朝着后院突围。秦正怒吼着指挥护卫追赶,一时间,院内刀光剑影,乱作一团。
跑出没多远,那内应突然“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倒在地上。他的后心,插着一支淬毒的弩箭。
“快……走……”内应看着沈砚之,艰难地递出一枚令牌,“去……西郊……破庙……”
话音未落,便气绝身亡。
沈砚之心中一痛,握紧令牌,转身继续狂奔。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翻过院墙,一路狂奔,直到将追兵甩开,才敢在一处隐蔽的巷子里停下喘息。月光下,他看着手中染血的令牌,心中一片冰凉。
内应死了,秦正的阴谋远比想象的更可怕。赵承煜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可能是个陷阱。
而那个万毒谷主,到底是谁?她与秦正合作,是为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和寒意,在沈砚之心中交织。他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远比想象中更凶险的棋局。而他这颗棋子,随时可能被碾碎。
远处传来鸡鸣,天快亮了。沈砚之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握紧了手中的工具包。
无论前路多么危险,他都必须走下去。因为他知道,退缩,就意味着永远无法查清真相,无法告慰父母和那些枉死的冤魂。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朝着西郊的方向走去。那个破庙里,或许藏着最后的线索。
而秦正和万毒谷的阴谋,才刚刚开始。祭天大典在即,京城的风雨,只会越来越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