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老公是个懒汉,却靠直播打老婆日入斗金。
观众打赏的越多,他下手就越狠。
皮带、烟头、板凳......
我成了他全网围观的敛财工具。
直到那次直播,他为了榜一大哥的打赏,差点把我打死。
屏幕黑掉的瞬间,我笑了。
所有打赏看戏的人都不知道,我是故意的。
1.
李强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我左眼眶上。
剧痛席卷全身的瞬间,我甚至清晰地听到了他手机直播间里传来的,扭曲的欢呼声和打赏特效那刺耳的“叮咚”声。
“老铁们看好了!给榜一大哥点点关注!这婆娘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欠收拾!”
李强喘着粗气,对着架在桌上的手机镜头狰狞的笑着。
说完又是一脚猛踹在我的小肚子上。
我甚至来不及呻吟,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就冲了上来。
只能无力的蜷缩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干呕,胆汁混合着血丝从嘴角溢了出来。
红肿发热的脸颊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却远远不及我心寒的万分之一。
弹幕像疯了一样滚动刷新:
“打得好!这种不顾家的女人就该往死里打!”
“强哥威武!再来个狠点的!哥们儿给你刷个火箭!”
“楼上牛逼!刷个跑车,强哥把她衣服撕了看看!”
“嘉年华了!强哥,别光打,用烟头烫一下!试试这娘们多能忍!”
李强看到那个绚丽的“嘉年华”特效,眼睛兴奋的瞬间充血,变得通红。
那是这个平台最贵的打赏,一个就抵他过去搬三天砖的钱。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扔下手机,转身就去桌上摸烟和打火机。
看到他的动作,我浑身剧烈一颤,无边的恐惧瞬间占据了我整个心脏,几乎让我窒息。
这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可悲的是,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只是个只会喝点闷酒、骂我两句出出气的窝囊废。
2.
那天他又被工地辞退,心里不痛快,在家喝得烂醉。
因为我买菜时多花了五块钱,他猛地将我推倒在地,指着我的鼻子骂了足足半小时。
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隔壁那个光棍老王路过,看热闹不嫌事大,偷偷用手机录了一段视频发到了某个猎奇网站,标题还起得极其低俗下流。
没想到,就那么一段模糊的视频,竟然意外地火了,底下有不少围观起哄和打赏的。
李强那次酒醒后,看到手机里平台提示的收益到账的信息,眼睛都直了,像是饿极了的野狗突然看见了一堆冒着热气的屎,兴奋得浑身发抖。
他从那时起,就像是找到了所谓的“财富密码”。
他第一次主动架起手机,调整好角度,开始直播和我的“日常吵架”。
“家人们都来看看啊!评评理!这败家娘们,天天就知道花钱!老子辛辛苦苦挣点钱容易吗?”
他对着镜头唾沫横飞,表演欲十足,说完还伸手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毫无防备,踉跄着重重撞到身后的墙上,后脑勺咚的一巨响,当场就懵了。
更让我惊恐的是,手机屏幕上飞快飘过的小爱心和各种各样的礼物特效。
我有些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在叫好?
“强哥霸气!就得这样治她!”
“女人不打会上房!老祖宗的话没错!”
“刷个火箭,强哥给她一耳光听听响!”
李强看到那个火箭特效,兴奋的直咧嘴,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反手就给了我一个极其响亮的耳光。
“啪!”
声音清脆的传到了直播间观众的耳朵里。
手机里顿时传来更大的欢呼和更多的打赏特效音。
那天晚上,李强捧着手机,数着平台提现的收益,兴奋得满脸油光。
完全不管满脸红肿的我,又灌了半瓶劣质白酒,喷着酒气对我说。
“林秀,老子他妈真是天才!发现财富密码了!你以后就是老子的招财猫!摇钱树!哈哈哈哈哈!”
3.
从那天起,我这个常年弥漫着油烟和霉味的家,就成了他固定的直播现场,而我也成了他搏眼球的道具。
李强直播的标题也越来越没有下限,一个比一个恶俗刺眼:
“驯服不服管的烈马”、“深夜教训败家媳妇”、“老铁们想看怎么收拾她?在线等挺急的”。
他殴打我,变成了一场有剧本、有互动、有回报的表演。
屏幕那边的观众就是他的上帝,那些打赏数字就是他唯一的圣旨。
起初的推搡、耳光很快就满足不了那些猎奇欲念日益膨胀的看客。
他们叫嚣着要看更刺激的。
于是,他腰间的皮带、脚上的拖鞋、阳台上的晾衣架......都成了他打我的工具。
我的身上,旧伤叠着新伤,青紫的淤痕从未有消退的时候。
经常是胳膊上的伤还没好透,背上就又添了新的。
我试过微弱的反抗,试过声嘶力竭的哀求。
“李强,求求你,别拍了,别打了!我受不了了!”
回应我的,是一个更用力的耳光扇过来,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半天听不见声音。
“闭嘴!臭娘们!坏了我老铁们的兴致,信不信我下次直播打死你!”
他粗暴地抢走我的旧手机,彻底切断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像对待牲畜一样把我锁在家里,恶狠狠地威胁。
“你要是敢说出去,敢跑,下次直播我就不是打你这么简单了!我让你全家都不好过!你那个病痨鬼老妈,经得起我吓唬吗?”
听他这么威胁,我害怕极了。
我是个远嫁过来的女人,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
父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在老家只能勉强过活,我怎么能再让他们为我担惊受怕?
我不敢反抗,只能像只待宰的羔羊。
日复一日地活在他和屏幕后面无数双冷漠眼睛的注视下。
每一天都像是在接受凌迟酷刑。
4.
今天,为了那个价值不菲的“嘉年华”,李强真的要对我用烟头了。
动手前,他熟练地点着烟,深吸了一口,那刺眼的火点忽明忽暗,在我眼里就像凌迟的砍刀,格外恐怖。
他叼着烟,朝我走过来,还特意调整了一下镜头,确保能给“家人们”最好的特写视角。
“不要!李强!求求你!不要那样!”
我绝望地向后缩着,单薄的后背死死抵着身后坚硬的墙壁,逃无可逃,浑身害怕的抖得不成样子。
弹幕却开始疯狂刷屏,催促着,兴奋着:
“来了来了!高能预警!”
“强哥牛逼!说到做到!”
“录屏了录屏了!经典场面!”
“再刷个火箭!强哥怼她脸上!让她叫大声点!”
李强咧嘴笑着,露出满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烂牙,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粗暴地把我往镜头前拖拽。
“啊!”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忍不住疼得尖叫起来。
在极致的恐惧下,爆发出一点力气挣扎起来,指甲无意中划破了他的胳膊。
他吃痛一声,低头看到胳膊上的血痕,顿时怒火中烧。
“妈的!贱货!还敢反抗?看老子今天不烫烂你的脸!”
他手里的烟头,猛地朝我的脸按了下来。
我拼命扭头躲闪,那火头最终狠狠地烙在了我的脖颈上!
“滋!!”
一种皮肉被烧焦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伴随着一股诡异的糊味。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眼前一片发黑。
我控制不住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直播间却因此达到了沸腾的顶点。
打赏特效音此起彼伏,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几乎要淹没我的惨叫和哭泣。
李强看着不断滚动的打赏列表和飙升的热度,兴奋得面目扭曲,对着麦克风连连喊道。
“谢谢老板!谢谢我冷血大哥!谢谢各位家人们的打赏和礼物!大家还想看什么?尽管说!兄弟我绝对满足!”
5.
我像一块破布瘫在地上,脖颈处被烫伤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灼烧的剧痛。
我控制不住地浑身痉挛发抖。
眼泪和冷汗糊满了脸,视线变得一片模糊。
我看着那个曾经称之为丈夫的男人,他因为网上那些虚无缥缈的打赏和吹捧。
正红光满面地计划着下一次对我施暴的“节目”。
我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这种感觉比脖子上那皮肉翻卷的伤口还要疼上千百倍。
就在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中,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念头,钻了出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会死在这里!这个肮脏发臭的地狱里!
成为他们狂欢过后一个微不足道的背景音,甚至没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我要活下去!
我必须活下去!
李强还在亢奋地和直播间互动,商量着下一个“节目”内容。
我悄悄抬起肿痛的眼皮,目光穿过散乱的头发,看向那个正在直播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我惨不忍睹的脸,脖颈上狰狞的伤口,李强扭曲变态的狞笑,还有那些飞速滚动的、冰冷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文字和符号。
这些,都是证据。
只要我能活下去,只要我能撑到那一刻。
这些,都会变成最锋利的刀,把他,还有那些冷血的看客,一起送进万劫不复的地狱!
这个念头在我荒芜的心田里狠狠扎下根,并开始疯狂地汲取着我最后的恨意和求生欲。
6.
那次烟头烫颈事件后,我身上永久地留下了一个丑陋的疤痕,这也让我彻底留了个心眼。
李强打完我,心满意足地数完平台提现的钱。
通常都会心情大好地出去找他那帮狐朋狗友喝酒吹牛,炫耀他的“业绩”。
我就忍着全身的疼痛,一点点挪动身体,偷偷观察他藏手机的地方。
并在他一次醉酒后输密码时,牢牢记住了他那简单的不得了的锁屏密码。
他那种蠢货,密码不是生日就是123456。
有一次,他直播打完我,得意忘形,忘了退出直播平台的后台就直接扔下手机出去了。
我心脏狂跳,手指颤抖得不像话,点开了他的个人收益记录。
那串长长的数字,狠狠烫伤了我的眼睛,刺得我眼泪直流,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巨大的荒谬和悲愤。
仅仅一个月,他靠直播殴打我、羞辱我,竟然赚了比我过去起早贪黑打工一年挣的还要多得多的钱!
我又点开他的私信列表和直播间评论区。
除了看热闹不嫌事大、胡乱起哄的。
竟然还有不少人私下给他发更变态、更下流的“节目”建议,甚至有人出高价点名要看特定的虐待方式,比如用针扎,或者强迫我吃脏东西。
人性的恶,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毫无底线。
而我的痛苦,我的尖叫,我的尊严,我作为一个人的基本权利,都成了他们眼中可以明码标价、随意消费的商品。
巨大的悲哀和愤怒几乎将我淹没。
但我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嘴里充满铁锈味,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我不能被他发现。
绝对不能。
我偷偷用他的手机,把他每次直播的回放、那些不堪入目的弹幕评论和打赏记录,能下载的悄悄下载到我的旧手机里。
不能下载的就用旧手机的录屏功能,冒着极大的风险一段段录下来。
这个过程无比漫长且危险。
每一次楼道里响起脚步声,或者他提前醉醺醺地回来,我都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藏好手机,迅速躺回原地,装作昏死或者沉睡的样子。
每一次录屏,都像是把过去那地狱般的痛苦重新经历一遍。
我看着小小的屏幕里那个被打得毫无尊严、惨叫哭泣、蜷缩求饶的女人,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强烈的羞耻感和恨意交织在一起,折磨着我。
但正是这股恨意,支撑着我,给了我苟延残喘的力气。
我必须留下这些证据。
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李强的真面目!
看到这些屏幕后面看客的丑恶嘴脸!
让他们付出代价!
7.
被打的狠了时,我也曾鼓起微弱的勇气,试着向外求助过。
有一次,我趁李强下楼买烟的短暂空隙,拖着疼痛的身体,快速冲了出去,猛拍隔壁老王家的门。
老王开门,看到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猥琐的表情。
“哟,强子媳妇?咋了,又被强子‘教育’了?下次直播啥时候啊?跟哥透个底,哥们儿到时候给你刷个啤酒凑凑热闹!”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龌龊的脸,胃里一阵翻腾。
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噗地一下熄灭了。
原来,冷漠残忍的看客,就在身边,甚至可能就是朝夕相对的邻居。
我失魂落魄的回那个令人窒息的家。
结果,李强竟然提前回来了,就站在门口,阴沉着脸,手里捏着烟。
“你去隔壁干什么?”他声音带着怀疑。
我吓得浑身一抖,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结结巴巴地撒谎。
“去借点盐,家里没盐了。”
他根本不信,一把揪住我好不容易才长出来一点的头发,粗暴地把我拖进屋里,狠狠丢在地上。
“贱人!盐?我看你是想找人告状!皮又痒了是不是?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那一次,他打得格外狠,并且立刻开启了直播。
“家人们!都来看看!这贱货想跑!还想找邻居告状!今天给大家直播个狠的!教训不听话的跑路婆娘!”
他把我粗暴地绑在厨房的椅子上,用他那条浸着汗臭的皮带,一下一下地抽打我的背,直播了整整一个小时。
弹幕里全是叫好、欢呼和密密麻麻的打赏。
我最后一点求救的念头,也被他用暴力和直播彻底打碎了。
我明白了,呼救只会换来更残忍的羞辱和对待。
8.
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经常性的头疼、耳鸣、肋骨深处总是隐隐作痛。
我活得不像个人,更像一具还能喘气的行尸走肉,活着的唯一目的,似乎就是配合他的直播,成为他换取酒肉钱的工具。
李强却越来越膨胀,越来越肆无忌惮。
他换了最新款的手机,买了粗得像狗链子的金项链,出门对人吆五喝六,吹嘘自己多么有本事、多么能赚钱。
他甚至开始“精细化”运营,根据打赏金额来定制“暴力套餐”。
“刷个火箭,抽十皮带,带响的!”
“来个跑车,踹肚子二十脚,保证她吐出来!”
“嘉年华,烟头烫一下或者薅一把头发下来,老铁们投票选择!公平公开!”
他把我完全物化,我的身体部位,我的痛苦程度,都被他明码标价,像菜市场的猪肉一样任人挑选。
而我,只能在极致的恐惧、屈辱和恨意中,艰难地收集着他所有的罪证。
那个藏在米缸底下的旧手机里,名为“证据”的文件夹,越来越满,也越来越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但也支撑着我最后一口气。
9.
命运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周末晚上。
李强那天在外面喝了酒,回来时直播情绪特别高涨,满面红光。
那个长期占据榜一、名字就叫“冷血看客”的老板,突然像是抽风一样,接连狂刷了十个嘉年华!
整整十个!
直播间直接炸了,热度冲上了平台榜首。
李强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麦克风点头哈腰。
“谢谢我冷血大哥!大哥您真是我亲大哥!大哥您说!想看啥!弟弟我今天绝对让您满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冷血看客”在公屏上慢悠悠地打出一行字,却像一道催命符。
“听说用实木板凳砸女人后背,声音特别脆?试试,效果好,哥们儿再给你刷十个。”
李强的眼神瞬间变得疯狂,里面只剩下对金钱的贪婪和一种表演欲被彻底激发的亢奋。
他猛地转头,看向墙角那沉甸甸的实木板凳。
我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变得冰凉!
“不!李强!不要!那样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我崩溃地哭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我。
李强已经彻底疯了,他眼里只有那即将到手的二十个嘉年华,哪里还听得进我的话。
他啐了一口唾沫,大步走过去抄起那根沉重的板凳,对着镜头嘶吼。
“老铁们!礼物都刷起来!气氛顶上去!看我给冷血大哥整个全网最狠的活!”
他双臂肌肉鼓起,抡起那根实木板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向我的后背。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我背后炸开。
我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咔嚓”声。
一股撕裂一切的剧痛瞬间夺走了我所有的呼吸和思考能力。
温热的鲜血直接从嘴里喷溅出来,染红了面前的地板。
眼前瞬间全黑了,所有的声音都离我远去,剧烈的疼痛席卷了每一根神经,我连最后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像一滩烂泥一样直接瘫软下去,意识迅速涣散。
直播手机似乎也在混乱中被撞倒了。
画面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沾着灰尘的天花板上,里面还隐约传来李强慌乱又强作镇定的声音。
“操!怎么没动静了?喂?贱人?你别他妈装死!起来!”
然后,屏幕猛地一黑。
一切喧嚣、痛苦、恐惧,都归于死寂。
直播,中断了。
第2章
10.
我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身上无处不在的剧痛提醒我还活着,但每一处神经都在尖叫抗议。
一个穿着制服的女警和一位穿着社工服装的女性正站在我的床边,关切地看着我。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能说话吗?”
女警的声音尽量放得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裂得火烧火燎,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
那位社工姐姐立刻用棉签沾了温水,小心地湿润我干裂起皮的嘴唇。
冰凉的液体稍稍缓解了喉咙的灼痛。
女警告诉我,是网友报了警。
我的直播突然中断后,有一部分网友从猎奇中惊醒,担心真的闹出人命,赶紧截图录屏,并根据IP地址定位报了警,警察才能那么及时地破门而入,把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李强呢?”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着问出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声音难听得像破锣。
“已经被我们依法逮捕了。”女警语气坚定地回答。
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猛地包裹了我早已冰冷破碎的身体。
眼泪瞬间决堤,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我哭得浑身发抖,牵动了伤口也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种近乎虚脱的释放感。
我终于,终于逃出那个地狱了!我真的活下来了!
11.
随后,警察在医院病房里给我做了详细的笔录。
我没有任何隐瞒,也无需隐瞒。
我将李强如何偶然发现“财富密码”,如何开始直播家暴,如何在一次次的打赏刺激下变本加厉,如何根据打赏金额和内容来决定殴打我的方式和力度,全部清晰地说了出来。
负责记录的女警,听完我的描述,眼眶忍不住红了。
但是,一位年纪稍长、看起来更严肃的警官沉吟了一下,开口道。
“林秀女士,你的遭遇我们非常同情,也相信你说的是事实。但是,李强被捕是因为最后一次直播中断前的现行犯罪。对于他之前长期的、多次的家暴直播行为,我们需要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才能对他所有的罪行提起公诉,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否则,很可能只能就最后这一次伤害来定罪......”
“我有证据。”我打断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平静。
在所有人惊讶和探寻的目光中,我说出了我藏旧手机的具体位置,厨房那个破米缸底下。
告诉了他们我的手机密码。
警察立刻行动,很快取回了那部旧手机。
当技术人员当众点开那个名为“证据”的文件夹,里面是完整的、按日期整理好的直播录屏视频、打赏记录截图、私信内容截图、甚至还有我偷偷拍下的不同时期的伤痕照片......
所有证据,铁证如山,触目惊心。
那位老警官看着屏幕,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和愤怒,最终重重叹了口气:“畜生!”
12.
李强被正式批捕的消息上了本地新闻头条。
#家暴直播##恶魔丈夫被捕#等话题也开始在网络上发酵,引发了广泛关注。
很多人同情我的遭遇,强烈谴责李强和那些冷血无情的看客。
但也有一部分人,甚至包括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亲戚”和“老乡”,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住院的消息,跑来医院病房“劝”我。
“林秀啊,两口子打架床头打床尾和,哪有报警抓自己男人的?这不让外人看笑话吗?”
“就是,李强他知道错了,你把他弄进去,你以后怎么办?谁养你?女人家最后还是得靠男人。”
“家丑不可外扬,差不多得了,听婶一句劝,出具个谅解书,让他出来算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我听着这些看似好心、实则字字要我命的话,只觉得无比恶心和悲凉。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或者他们根本不在乎,只想维持表面那点可笑的“和谐”。
直到李强那个蛮横泼辣的母亲得知消息,冲进我的病房,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丧门星!害人精!扫把星!我儿子打你怎么了?打你是教你做人!是让你守妇道!你赶紧去跟警察说你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不然等我儿子出来,看我们娘俩怎么弄死你!”
女警和社工连忙拦住了她。
我看着那张和李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写满狰狞和愚昧的脸,第一次,没有感到丝毫害怕,只有滔天的愤怒和厌恶。
我冷冷地看着她,因为身体虚弱,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你儿子,会在监狱里烂掉!你等着给他送终吧。”
她被我这从未有过的冰冷眼神和诅咒般的话吓住了,愣了一下,随即骂骂咧咧的声音小了下去,被工作人员强行赶出了病房。
13.
不久,一家很有影响力的权威媒体通过警方联系到我,希望对我做一个深度专访,让更多人关注家暴和网络暴力带来的严重危害。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面对镜头,我缓缓撩起病号服的袖子,露出胳膊上纵横交错的旧疤新伤,微微侧头,展示脖颈上那个依旧狰狞的烫伤疤。
我平静地叙述着每一个细节,没有过多的情绪渲染,只是客观地陈述。
我说李强怎么打我,说那些观众怎么疯狂起哄,说打赏特效响起时李强那双变得更加兴奋和贪婪的眼睛。
记者将那些即使打上厚厚马赛克、但仍能看出极端残酷和暴力的录屏片段,选择性地播放了一小部分。
整个采访间鸦雀无声,只能听到摄像机工作的嗡鸣和摄影师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最后,记者深吸一口气,问我:“林秀女士,经历了这一切,您想对那些人说些什么吗?”
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着恨,直视着镜头,仿佛能穿透这玻璃,看到那些曾经冷血围观、疯狂打赏、肆意敲下残忍字句的人。
因为身体还没恢复,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有力:
“那些在直播间里,打赏他、叫他用力打、看我笑话、甚至点名要看更变态手段的人。”
“你们,和李强一样。”
“都是我的帮凶。”
“你们打的每一个字,扔的每一分钱,都在给我身上加一道伤,都在把我往死里推。”
“你们,午夜梦回,听到那些打赏的音效,不会做噩梦吗?”
14.
采访视频一经播出,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引发了海啸般的反响。
#帮凶#这个词条以爆炸性的速度冲上热搜第一。
我最后的那段话被无数人转发、引用。
引发了全社会关于网络暴力、人性之恶、家暴问题、平台监管责任的巨大讨论和深刻反思。
很多人开始自发地人肉那些在直播里起哄最厉害、打赏最疯狂、言语最恶毒的ID,将他们曝光在阳光下。
直播平台被多个部门紧急约谈,被迫进行大规模整顿,封禁了大量违规账号和主播,出台了更严格的内容审核机制。
李强案件,因为其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恶劣、社会影响极大,检察院快速介入,提起公诉。
15.
开庭审理那天,我坚持要去。
医生和社工劝我好好休息,我拒绝了。
我穿上了一件干净整洁的高领衣服,尽量遮住脖子的疤痕,挺直了因为受伤而依旧疼痛的脊背,走进了法庭。
李强被法警带了上来。
他瘦了很多,脸颊凹陷,穿着橙色的囚服,头发被剃短了,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不敢看向旁听席,更不敢看我。
当检察官在法庭上,要求出示证据,在大屏幕上播放那些暴力残忍的直播录屏片段时,旁听席上传来阵阵抑制不住的抽气声、惊呼声和压抑的哭泣声。
李强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他辩无可辩。
他的辩护律师试图以“夫妻间吵架失手”、“冲动犯罪”、“初次犯错”等苍白无力的理由为他辩护。
但当那些“明码标价”、“根据打赏决定殴打方式”、“观众投票选择施暴手段”的聊天记录和录屏被当庭读出来和展示出来时,所有的辩护词都显得那么可笑而荒谬,甚至引起了旁听席上一片愤怒的低语。
法官当庭宣判。
故意伤害罪、虐待罪、传播暴力淫秽内容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法槌落下那一声清脆的响声。
李强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法官,然后又猛地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恐惧和一种极致的怨恨。
我平静地回视他,心里没有波澜,没有快意,只有一片经历过巨大风暴摧残后的死寂和彻底的释然。
十五年,他人生的黄金时期,将在高墙铁窗内度过。
足够了。
16.
后来,我从社工那里零星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因为他案件性质太过恶劣,手段令人发指,在监狱里也“名声大噪”。
狱友们虽然都是罪犯,但很多也有基本的道德底线,最瞧不起的就是打老婆、欺负女人的孬种软蛋。
他的牢狱生活,并不会轻松。
据说经常被“特殊关照”,活得战战兢兢,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现世报应的开始。
17.
在公益组织的持续帮助下,我接受了非常长期和专业的心理治疗。
那些噩梦般的记忆和创伤,需要被专业人士一点点地疏导和抚平。
同时,我开始不断的学习。
学习基础的法律知识,学习心理学。
我想要变得强大,我想要帮助那些和我有着类似悲惨经历、却可能没有我这么“幸运”能逃出来的女性。
我的身体在精心的照料下逐渐康复,虽然身上留下了永久的伤疤,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
但我知道,这些伤疤不是我的耻辱,而是我战斗过的证明,是我从地狱爬出来的勋章。
18.
一年后,我站在了一个专门帮助家暴受害者的公益活动的讲台上。
台下,坐着很多眼神怯懦、躲闪,身上带着或明显或隐藏伤痕的女性。
我看着她们,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绝望、无助的自己。
我分享了我的故事,没有夸大,没有卖惨,只是平静地叙述。
我分享了我是如何一步步从地狱里爬出来,如何抓住微光收集证据,如何在绝望后选择反击。
我说:“地狱,我来过,但我爬出来了。”
“身体的疼痛可能会消失,但心里的疤痕不会。但我们可以选择,不让这些伤疤和疼痛定义我们未来的人生。”
“别怕,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反抗,一起走出来。”
我的声音不算洪亮,但很稳定,很有力。
台下,一开始是寂静,然后很多人开始低声啜泣,渐渐地,掌声响了起来,从一开始的零星,变得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坚定。
我看到她们眼中,除了惯有的恐惧和麻木,开始有了别的东西。
那是一点点微弱的火光,是名为希望的东西。
19.
活动结束后,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怯生生地找到我。
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撩起袖子,给我看她胳膊上交错的新旧淤青。
“秀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每次打完我都说后悔,说爱我......”
她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但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我伸出手,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声音尽可能地温柔:“别怕!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会帮你,我们一起想办法。”
就像当初那个女警和社工姐姐,坚定地握住我冰凉的手一样。
我知道,我的重生,有了新的、更重要的意义。
20.
后来,我正式加入了这家公益组织,成为一名拿薪水的正式员工和核心志愿者。
我负责接听求助热线,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学到的专业知识,去安抚、去指导、去帮助每一个我能帮助的陷入困境的女性。
那天,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办公桌上,暖洋洋的。
我刚刚耐心接听完一个漫长的求助电话,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发烫的听筒。
电脑屏幕上,浏览器还打开着几个页面。
是关于李强案最终判决的新闻回顾。
旁边,是我和公益组织里其他共同努力的同伴们的合影。
我移动鼠标,关闭了那个新闻页面。
目光落在旁边一叠待处理的求助资料上,我伸手将它拿过来,开始认真翻阅。
过去的噩梦依旧会在某些深夜偶尔造访,但我知道,天,终究是亮了。
我终于,彻底走出了那个被无数人围观、被金钱和欲念扭曲的直播地狱。
并且,我正在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拉着更多还在黑暗里挣扎的人,一起走向有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