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枯木林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顾寒和冥骨的身影彻底吞没。夜风穿过嶙峋的枝干,发出呜咽般的嘶鸣,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顾寒每一步踏在铺满腐叶的地面,都轻若狸猫,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突破到气血境后,他对身体的掌控力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气血充盈之下,伤痛尽去,五感也敏锐得惊人。

丹田处的噬天珠缓缓旋转着,散发着冰冷而内敛的幽光。吞噬了顾鹏三人的生命精华后,它似乎暂时陷入了某种“消化”状态,那股狂暴的饥饿感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存在感。丝丝缕缕精纯的能量仍在不断从珠内溢出,持续温养、强化着顾寒的筋骨血肉。

脚边的冥骨如同最忠实的影子,无声地跟随。它残缺骨架上的裂痕在死气缭绕下缓慢弥合,幽绿的鬼火在黑暗中如同两盏微弱的引路灯,却只映照出前方更深的黑暗。顾寒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骸骨妖物与自己之间,存在着一种基于噬天珠的、冰冷而坚固的联系。它没有复杂的情绪,只有对命令的绝对服从和对杀戮的本能渴望。

顾寒的目标很明确——顾家外院大管事,顾洪!

顾鹏死前吐露的“清洗”二字,顾三临死前喊出的“顾洪”之名,以及那句未说完的“你父母当年的事”,如同毒藤般缠绕在顾寒心头,燃起冰冷的复仇火焰。顾家外院,那个他挣扎求生、饱受欺凌的地方,此刻在他眼中,已不再是苟延残喘的庇护所,而是必须撕开的血腥幕布!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顾寒如同幽灵般穿行在熟悉的路径上,避开外院边缘稀稀拉拉、无精打采的巡逻守卫。这些守卫大多是凡尘四、五阶的旁系子弟,平日里作威作福,此刻在顾寒眼中,却显得迟钝而孱弱。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远处岗楼上守卫模糊的抱怨声。

“妈的,这鬼天气,真晦气!听说葬骨坡那边有动静,鹏哥带人去了还没回来?”

“管他呢,大管事交代的‘正事’要紧。那些个没用的废物,早点清理干净也好,省得浪费粮食…”

对话声隐隐传来,证实了顾三所言非虚。顾寒眼神更冷,身形如烟,借着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外院核心区域——大管事顾洪居住的那座独栋石屋。

石屋比普通外院弟子的窝棚气派得多,由坚固的青石垒砌,门口甚至有两名凡尘六阶凝力境的守卫值守。屋内灯火通明,隐约有人影晃动。

强闯?顾寒瞬间否定了这个念头。顾洪作为外院大管事,至少是凡尘八阶淬骨境的高手,甚至可能更高。正面冲突,即使他现在突破到气血境,加上冥骨,胜算也极低,更会引来大批守卫围攻。

噬天珠微微一动,传递出一丝冰冷的意念:隐匿…探查…

顾寒心领神会。他意念微动,噬天珠再次散发出一层无形的冰冷波动,将他自身的气息彻底收敛、隔绝,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同时,他通过精神联系,向冥骨下达了指令:绕后,潜伏,待命。

冥骨眼眶鬼火一闪,骨架无声无息地匍匐下来,如同一条没有生命的枯骨,借着墙角和杂草的掩护,幽灵般向石屋后方潜行而去,动作竟比顾寒更加隐蔽,死寂之气让它天然与环境契合。

顾寒自己则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石墙,利用墙壁的阴影和几处凸起的石棱作为落脚点,悄无声息地向屋顶攀爬。气血境带来的力量和控制力,让他完成这些动作轻松自如。

很快,他伏在了石屋倾斜的屋顶上,身体紧贴瓦片,气息近乎于无。他小心翼翼地挪到一处通风口附近,屏息凝神,将听觉提升到极限。

屋内传来顾洪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满的声音:

“…葬骨坡那边还没消息?顾鹏那小子办事越来越不牢靠了!处理个半死的野种都磨磨蹭蹭!”

另一个谄媚的声音响起:“大管事息怒,鹏哥办事一向利落,许是那葬骨坡阴气重,耽搁了些时辰。反正都是要死的废物,早一刻晚一刻也无妨。”

“哼!”顾洪冷哼一声,“你懂什么?这次清洗是上面直接下的命令!务必干净利落,不能留任何后患!尤其是那个顾寒…他父母当年的事牵扯不小,万一他知道了什么…”

顾寒的心脏猛地一缩!父母!果然有隐情!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和气血,继续凝听。

“大管事多虑了,一个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能知道什么?就算知道,死人还能开口不成?”那谄媚声音不以为意。

“小心驶得万年船!”顾洪语气森然,“上面交代了,所有可能知情的外姓和旁系,尤其是当年那批人的后代,必须一个不留!名单上的人,今晚必须全部‘处理’掉!你再去催催顾鹏,让他完事后立刻滚回来复命!还有,库房里新到的‘淬骨丹’给我看好了,那是给内院少爷们的贡品,少一颗,我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谄媚声音连声应诺,接着是脚步声和开门关门的声音。

屋内只剩下顾洪一人。顾寒能听到他烦躁踱步的声音,以及低声的自语:“…麻烦…希望顾鹏那蠢货别出岔子…”

机会!

顾寒眼中寒芒一闪。顾洪的心腹刚刚离开,此刻屋内只有顾洪一人!虽然实力差距悬殊,但对方显然心神不宁,这或许是他唯一能接近真相、甚至…复仇的机会!

噬天珠似乎感应到他强烈的杀意,微微震颤起来,一股冰冷的、渴望吞噬的能量在珠内缓缓凝聚。它似乎在“消化”完毕后,又感到了新的饥饿。

顾寒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全身肌肉紧绷,精神高度集中。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通过精神联系,向潜伏在后方的冥骨传递了一个清晰的意念:**制造混乱!**

几乎在指令发出的瞬间——

石屋后方堆放杂物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哗啦”巨响!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猛地掀翻、砸碎!

“谁?!”屋内的顾洪立刻警觉,发出一声厉喝!脚步声迅速向后门方向移动。

就是现在!

顾寒没有丝毫犹豫!他如同鬼魅般从屋顶滑落,动作快如闪电,目标直指顾洪刚才所在的房间窗户!噬天珠的力量被他全力催动,隐匿气息的同时,也将他身体爆发力提升到极致!

他像一道没有重量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翻进了窗户,落在屋内冰冷的地面上。

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书房,弥漫着一股劣质烟草的味道。桌上摊开着一本名册,上面赫然用朱笔圈着几个名字,其中一个,正是“顾寒”!名册旁,还放着一个打开的小玉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三枚龙眼大小、色泽温润、散发着浓郁药香的丹药——淬骨丹!

顾寒的目光瞬间被那三枚丹药吸引!这是能助武者冲击淬骨境的珍贵丹药!对他而言,是难以想象的宝物!

但此刻,更重要的,是那本名册!

他毫不犹豫,一把抓向名册和那盒淬骨丹!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玉盒的刹那——

“小畜生!你好大的狗胆!!”一声充满惊怒和杀意的暴吼,如同惊雷般在顾寒身后炸响!

一股沉重如山、带着淬骨境特有强大压迫感的气息,如同狂潮般轰然席卷而来,瞬间锁定了顾寒!

顾洪,回来了!而且比预想中更快!

顾寒瞳孔骤缩,背脊瞬间被冰冷的杀机刺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