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那穿透司辰罗盘清辉护罩的意志,比沉渊井底的黑水更刺骨,比悬陵烙印的灼痛更凛冽!它带着一种俯瞰尘埃的漠然,一种审判生死的绝对威严,如同无形的冰山,瞬间冻结了我的思维,连灵魂都仿佛要被冻裂!
“亵渎悬陵者……”
“墟门引路人……赐汝湮灭!”
宏大而冰冷的宣告在脑海中轰鸣,每一个音节都如同重锤砸在心房。城墙缺口外,那片看似稀薄的血雾中,那个穿着古老暗金长袍的“人形”轮廓彻底凝聚。它的面部一片虚无的混沌,唯有两点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眼眸”,穿透薄雾,死死锁定了我。那目光,仿佛蕴含着洞穿时空的法则,将我的一切挣扎、恐惧、乃至存在的痕迹都尽收眼底。
纯粹的毁灭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汹涌澎湃!司辰罗盘撑开的清辉护罩,在这股远超城内污染怪物的恐怖威压下,剧烈地摇曳、明灭!光罩表面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荡开层层急促的涟漪,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琉璃即将碎裂的细微嗡鸣!怀中的罗盘本体也剧烈震颤着,传递来一股强烈的惊惧感!
跑!必须立刻转身逃回城内!
这个念头瞬间占据脑海。面对这种存在,硬抗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就在我心神被恐惧攫住,脚步下意识想要后退的刹那,一股源自灵魂深处、更加强烈的本能冲动猛地爆发出来!
**不能退!**
退入城内,是无穷无尽的血雾和污染尸潮,是慢性死亡!退路早已断绝!而眼前这看似绝路的城外,却有着司辰罗盘唯一指引的生路——悬陵之墟!更重要的是,墟门引路人身上那股纯粹的悬陵气息,与我手腕的烙印、怀中的罗盘、乃至手中的烛阴断剑,都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同源相斥**!
退,必死无疑!进,或许……还有一线搏命的生机!
“吼——!”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将所有的恐惧、绝望、伤痛都挤压出去!眼中只剩下疯狂的决绝!
不退!那就……战!
就在墟门引路人那模糊的、笼罩在暗金长袍下的手臂缓缓抬起,一根如同枯枝般、却萦绕着毁灭性暗金光芒的手指遥遥指向我的瞬间——
我动了!
左手死死攥紧司辰罗盘,将全部的心神意志,连同手腕悬陵烙印中那冰冷的沉凝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嗡——!!!”
司辰罗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清辉!中央的倒悬金字塔疯狂旋转,投射出的星图虚影瞬间扩张、凝实!那层摇摇欲坠的护罩光幕骤然增厚数倍,表面流淌的星图轨迹如同活了过来,急速流转,散发出一种稳固空间、锚定存在的磅礴气息!这并非单纯的防御,而是司辰罗盘核心力量——“定疆”的全力激发!它试图在引路人那毁灭性的法则锁定下,为我强行开辟出一片短暂的、相对稳固的“域”!
几乎在清辉暴涨的同时,我的右手,紧握着烛阴断剑的右手,也动了!
没有华丽的剑招,没有磅礴的剑气。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疯狂,都凝聚在一起!我遵循着烛阴断剑那股苍茫古老的湮灭本能,将身体内最后残存的、甚至透支生命潜力榨取出的微末力量,连同悬陵烙印传递来的冰冷秩序感,孤注一掷地灌注进断剑之中!
嗤!
剑身之上,那两道如同活物的“烛阴”古篆瞬间亮到极致!剑尖处,一点深邃到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冻结一切时间的幽暗光点,无声无息地凝聚!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万物归寂的湮灭本源!
就在墟门引路人那根缠绕着毁灭暗金光华的手指即将点出的刹那——
我的烛阴断剑,也朝着那两点暗金火焰中央的虚无混沌,刺了出去!
剑出,无声无息,轨迹简单到极致,却快如惊雷!目标,直指引路人那虚无面庞的核心!
这一次,不是攻击,而是……**湮灭的宣告!** 是烛阴之力对悬陵法则的悍然挑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扭曲。
司辰罗盘激发的清辉星域,与墟门引路人周身弥漫的毁灭暗金光晕,如同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城墙缺口这方寸之地,轰然碰撞!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又被强行粘合的恐怖嗡鸣!清辉与暗金光芒激烈地交织、湮灭、吞噬!陈夜所在的“定疆”域剧烈震荡,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孤舟,清辉光罩表面裂纹密布,却又在星图流转下顽强修复!怀中的司辰罗盘烫得惊人,传递来巨大的负荷感!
而墟门引路人那点出的手指,也终于落下了!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散发着令万物凋零气息的暗金光束,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穿透了清辉星域剧烈震荡的屏障,直射陈夜的眉心!
快!太快了!超越了思维的极限!
死亡的阴影冰冷地扼住了咽喉!陈夜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毁灭的暗金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的瞬间——
异变陡生!
陈夜右手刺出的烛阴断剑,剑尖那一点凝聚的极致幽暗,在引路人的毁灭光束即将触及陈夜眉心的前一刻,竟然后发先至,诡异地……**触碰**到了墟门引路人那虚无面庞前的空间!
没有声音。
没有光芒的爆发。
只有一种……**“抹除”**。
烛阴断剑剑尖的幽暗光点,与引路人面庞前的空间接触点,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绝对黑暗的“点”。这个“点”出现的瞬间,那道射向陈夜眉心的毁灭暗金光束,如同被橡皮擦从画布上抹去,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仅如此!
那个绝对黑暗的“点”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无形的湮灭涟漪!
涟漪所过之处——
墟门引路人那身古老威严的暗金长袍,下摆边缘的一角,如同风化亿万年的沙砾,无声无息地……消散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两点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火焰疯狂摇曳,流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
它那指向陈夜的手指,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烫到,猛地收了回去!
湮灭!烛阴之力,竟然真的能撼动这恐怖“引路人”的存在!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衣袍,但确确实实是湮灭!
陈夜死里逃生,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触感!也感受到了烛阴断剑那不讲道理的、源自本源的湮灭威力!若非这神兵本能地“抹除”了那致命一击的轨迹起点,他此刻已然魂飞魄散!
然而,代价也是巨大的!强行催动烛阴断剑发出这超越极限的一击,几乎抽干了他最后一丝生命力,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司辰罗盘承受了引路人威压的主要冲击,清辉黯淡了大半,维持的“定疆”域也岌岌可危。
墟门引路人似乎被这蝼蚁的反击彻底激怒了!它周身的暗金光芒骤然变得狂暴起来,毁灭的气息节节攀升,比之前更加恐怖!那虚无的面庞转向烛阴断剑,两点暗金火焰充满了冰冷的杀意!显然,这柄能威胁到它存在的残破神兵,让它感到了真正的威胁!它要彻底摧毁这柄剑,以及握剑的人!
真正的毁灭,即将降临!这一次,烛阴断剑还能挡得住吗?
就在引路人即将发动更恐怖攻击的瞬间——
呜——!!!
一声苍凉、悠远、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在天地间响起!
这号角声并非来自现实,而是直接回荡在灵魂深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沉重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到这号角声的刹那,那狂暴的墟门引路人,动作猛地一僵!周身沸腾的暗金光芒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收敛!它霍然转头,两点暗金火焰望向西北方向的天空深处——那正是司辰罗盘指引的“悬陵之墟”的方向!
它似乎在聆听,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那冰冷的杀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与服从?
紧接着,引路人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它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夜,尤其是他手腕的悬陵烙印和手中的烛阴断剑,那目光复杂难明,有冰冷的警告,有深深的忌惮,似乎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困惑?
最终,它没有再次出手。那穿着暗金长袍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淡红色的薄雾之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毁灭威压,也随之消失无踪。
走了?
陈夜几乎不敢相信。他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警惕地注视着引路人消失的方向,直到确认那股恐怖的气息真的远去,才猛地松懈下来,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冷汗如雨。
那号角声……是什么?竟然能喝退如此恐怖的墟门引路人?难道悬陵之墟发生了什么变故?
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生锈金属摩擦的“吱嘎”声,从城墙缺口旁不远处传来。
陈夜警觉地抬头望去。
只见城墙根下,那片被血雾薄纱笼罩的阴影中,泥土如同沸腾般翻涌起来。一口通体漆黑、看不出任何材质、表面布满了扭曲怪异符文的巨大棺椁,正缓缓地从地下升起!
棺椁没有盖子,或者说,它的盖子本身就是一种流动的、如同液态金属般的暗影。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生机的气息,从棺椁中弥漫开来。
一个身影,缓缓地从那流动的暗影中坐起。
那身影穿着一身与商州城乃至当世风格都截然不同的、样式极其古老的黑色甲胄,甲胄上同样布满了与棺椁同源的扭曲符文。他的面容笼罩在头盔的阴影下,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双……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眼眸!
这双眼眸,冰冷、锐利,如同淬火的刀锋,没有丝毫感情,此刻正穿过薄雾,精准地落在了半跪在地、狼狈不堪的陈夜身上。
一个沙哑、干涩、如同两块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从黑色头盔下传来:
“守陵人……”
“悬陵之眼已开……‘归葬’的时刻到了……”
“随吾……入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