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冰冷的雨水。逐渐逼近的高大身影。以及怀中那块仿佛带着灼人温度的“碎片”。
艾琳·帕特森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恐惧像冰水浇头,但一种更强烈的、源自绝望的肾上腺素却猛地炸开。她不能被抓到,绝不能!父母死亡的真相,“回声计划”的秘密,还有这枚刚刚向她展露一丝奇迹的“钥匙”——绝不能再落回GSTC手中!
那个站在巷口的男人没有立刻冲进来,似乎笃定她已无路可逃。他穿着剪裁合体、看似普通却功能先进的深色外套,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平静而锐利,如同锁定猎物的猛禽。那是公司内部安全部队的标准眼神,冷静、高效、毫无不必要的情绪。
“帕特森小姐,重复一遍。请交出你从老穆店铺非法获取的公司财产。配合调查,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钢铁般的压力,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那里必然藏着武器或非致命性控制装备。
非法获取?公司财产?艾琳几乎要冷笑出声,巨大的愤怒暂时压倒了恐惧。他们抹杀了她父母的存在,现在还要将他们可能用生命保护的东西据为己有!
她的后背紧紧贴着湿漉漉、满是涂鸦的墙壁,目光飞快地扫视着这条绝路。堆积的废弃管道……一个翻倒的、锈蚀严重的垃圾箱……没有第二个出口。
不,等等!
她的视线猛地锁定在墙壁高处,大约三米多的位置,那里有一个锈迹斑斑的、原本用于维修的金属梯子,但下半部分已经断裂消失,只剩下几截突出的钢筋断口。而在梯子更上方,隐约是一个通向建筑内部的、被铁丝网封住的通风管道口,那铁丝网看起来年代久远,似乎有些腐蚀了。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她脑中成型。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艾琳的声音带着刻意伪装出的惊慌和哭腔,身体微微颤抖,向后缩了缩,仿佛被吓坏的普通女孩,“我只是躲雨……我什么都没拿!”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身体挡住那只攥着铁盒的手,悄悄将铁盒塞进了兜帽衫内侧一个破旧但缝得很牢固的口袋里。然后,她看似无意地将手伸进另一个口袋,摸到了那半块她一直带在身边、用于防身的硬邦邦的能量棒。
公司的男人微微皱眉,似乎对她的抵抗有些不耐烦,迈步向她走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就是现在!
艾琳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半块能量棒,用尽全身力气,不是砸向男人,而是狠狠砸向她侧后方堆叠的废弃管道!
哐当!哗啦啦——!
能量棒撞击金属管道,发出在狭窄巷道里显得格外刺耳的巨响!堆叠的管道本就摇摇欲坠,受到撞击,最上面的几根锈蚀管道顿时滚落下来,砸在地上和水洼里,溅起一片污水和噪音!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动静显然出乎男人的预料,他的动作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瞬,视线本能地被声响吸引过去!
就在这零点几秒的间隙!
艾琳动了!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猫,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和速度,猛地向前冲刺——不是冲向巷口,而是冲向侧面的墙壁!
借助冲力,她的脚狠狠蹬在墙壁一块凸起的砖块上,身体借势向上跃起,双手险之又险地抓住了那截断梯残留的最高一根钢筋!
“啧!”男人立刻反应过来,低喝一声,迅速绕过滚落的管道冲来,速度快得惊人!
艾琳的手臂肌肉 screaming in protest (发出痛苦的抗议),她死死咬着牙,依靠惊人的核心力量猛地向上一引体,双脚再次蹬墙,整个人如同体操运动员般向上窜了一截,堪堪抓住了更高处另一截稳固的梯架!
男人的手几乎擦着她的鞋底掠过!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后退一步,伸手探向腰间,似乎要拔出武器。
艾琳不敢回头,拼命向上爬!锈蚀的梯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彻底散架。雨水让一切变得湿滑冰冷。
她终于爬到了那个通风口,铁丝网果然已经腐朽不堪!她用手肘狠狠撞击了几下,锈蚀的铁丝应声断裂!
“站住!否则我开枪了!”下方传来男人冰冷的警告,一把紧凑型脉冲手枪已经对准了她。但巷道狭窄,艾琳的位置刁钻,他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射击移动且并非完全失控的目标。
艾琳没有丝毫停顿!在求生本能驱动下,她像泥鳅一样钻进了那黑暗狭窄的通风口!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流喷射的声音响起。
艾琳感到小腿骤然一麻,像是被巨大的蜂蜇了一下,随即整条左腿迅速失去知觉!是麻醉针!他还是开枪了!
她惨叫一声,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她,用还能动的右腿和双手疯狂地向管道深处爬去!黑暗和狭窄包裹了她,身后传来男人恼怒的低语和收起武器的声音,他显然无法钻进这个管道。
麻醉效果飞速蔓延,左腿完全麻木,并且正向躯干扩散。视线开始模糊,意识如同潮水般开始退却。
不能晕过去!绝对不能!
她凭着最后一丝意志,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拼命回忆着那个从碎片中看到的、由幽蓝光芒构成的复杂符号,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深深烙印在即将黑暗的意识深处。
然后,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她。她的身体瘫软在冰冷肮脏的管道中,缓缓向下滑落,最终静止不动。只有那只紧紧捂着装有碎片口袋的手,依然死死地攥着。
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如同沉船般,从漆黑的深海一点点艰难地上浮。
冰冷。潮湿。无处不在的疼痛。左腿沉重得如同灌铅,依旧麻木。喉咙干渴得冒烟。
艾琳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她花了好几分钟才逐渐适应,依稀分辨出自己似乎在一个更大的管道交汇处,身下是积满污水的金属地面。远处隐约传来城市运转的低沉轰鸣和滴答的水声。
她还活着。暂时安全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浮现,巨大的无助和茫然就如同冰水般将她淹没。她孤身一人,受伤,被GSTC追捕,身无分文,藏身于城市肮脏的血管深处。下一步该怎么办?去哪里?那个坐标又指向何方?
就在这时。
嗡……
那熟悉的、直接源于颅腔内部的微弱嗡鸣,再次响起。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接近。
仿佛就在她的耳边低语。
紧接着,那股深蓝色的、无边无际的悲伤情绪,再次温柔地(是的,这次感觉是温柔的)包裹了她。不再是冲击,而更像是一种……抚慰?一种无声的陪伴。
在这片情绪的包裹中,几个极其清晰、却并非通过耳朵接收的词语,如同星辰般在她黑暗的意识中亮起:
「……寻找……」 「……同频……」 「……低语之地……」
同频?低语之地?
这些词语陌生而神秘,却奇异地与她记忆中那个幽蓝的坐标符号产生了一丝模糊的共鸣。
与此同时,她感到怀中那枚碎片,似乎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感知的温热。
仿佛它在试图指引,试图安慰,试图告诉她,她并非真正孤身一人。
艾琳躺在冰冷的污水中,感受着腿部的麻木和身体的疼痛,感受着那神秘的悲伤陪伴和碎片传来的微弱温热,看着头顶管道缝隙中透下的、城市永远不灭的微弱光污染。
恐惧依旧存在,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但某种东西已经改变了。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为父母复仇而奔跑的孤女。
她成了一个携带着古老秘密、被庞大组织追捕、并与某个无法理解的存在产生了微妙联系的……逃亡者。
她的旅程,从一个寻求答案的终点,变成了一个通往更宏大、更未知谜团的起点。
她轻轻握紧了口袋里的铁盒,冰冷的金属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决意的温度。
低语之地…… 同频…… 她必须找到那里。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