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晨雾还没散,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搅碎。负责哨探的士兵骑着快马,从南城门奔进来,嗓子喊得沙哑:“粮车到了!江南的粮车到了!”
这话像惊雷般在关墙内外炸开。正在擦拭兵器的士兵们猛地抬头,手里的布巾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城根下等着领稀粥的百姓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眼里瞬间亮起光。陈静澜刚走出军帐,就见远处的官道上,一列列粮车像黑色的长龙,正朝着雁门关的方向驶来,车辕上“江南援北疆”的木牌,在晨光里格外醒目。
钱老板坐在头一辆粮车上,身上的青布衫沾了些尘土,却难掩脸上的笑意。他看到陈静澜站在城门口,立刻跳下车,快步走过去,双手抱拳:“殿下,第一批粮,两万石,一粒不少,送到了!”
陈静澜上前一步,伸手抚过粮车上的麻袋——麻袋鼓鼓囊囊的,指尖能触到新麦的颗粒感,还能闻到淡淡的麦香。这是他领兵以来,第一次觉得心里这么踏实。他转身对围过来的将士和百姓高声道:“将士们!百姓们!江南的粮到了!钱老板和江南的乡亲们,不仅送来了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粮舟也已经在路上,用不了多久,咱们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好!”将士们齐声欢呼,声音震得关墙上的旌旗猎猎作响。几个年轻的士兵,甚至激动得互相捶打对方的肩膀;城根下的老妪,用袖子擦着眼泪,嘴里念叨着“老天有眼”。陈静澜看着这一幕,心里暖烘烘的——这就是民心,是支撑着他们守住北疆的底气。
当天下午,粮车被搬进关内的粮仓。打开麻袋的那一刻,新麦的香气弥漫开来,士兵们排队领粮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伙房里,久违的炊烟升起,大锅里煮着麦粥,咕嘟咕嘟的声响,比任何战鼓都让人安心。钱老板站在伙房外,看着士兵们捧着碗喝粥的模样,笑着对陈静澜说:“殿下您看,只要有粮,将士们的士气就上来了。第二批粮我让王掌柜押着,走的是运河转陆路,估摸着五日后就能到。”
陈静澜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江南到北疆的路,并不太平,尤其是过了河南境内,靠近匈奴的势力范围,万一出了岔子……他转头对赵武道:“五日后,你带五千精锐骑兵,去河南与山西交界的黑石渡接应第二批粮车。那里地势险要,容易设伏,务必小心。”
“是!”赵武躬身应道,眼里满是坚定——他知道粮食对军中的重要性,就算拼了命,也要把粮车安全接回来。
可谁也没想到,麻烦先从朝廷的地方官那里来了。
三日后,千机楼的暗卫传来消息:第二批粮车在河南陕州被拦下了。拦车的是陕州知府,姓刘,理由是“粮车无朝廷加盖的火漆印,需核验文书,暂不能放行”。钱老板一听就急了——他出发前特意让周相在长安盖了印,怎么会没有?他立刻写了封信,让暗卫快马送去陕州,可刘知府收到信后,依旧拖着不办,还说“文书需层层上报,至少要等十日才能核验完毕”。
“十日?”钱老板在军帐里急得转圈,“第二批粮要是晚到十日,第一批粮就快吃完了,将士们又要饿肚子!这刘知府分明是故意刁难!”
陈静澜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知道,没有朝廷的授意,一个知府绝不敢这么大胆,可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粮车不能等。他对赵武道:“你提前出发,带着我的平王金印去陕州,告诉刘知府,粮车是为北疆将士所急,若再阻拦,便是延误军机,按律当斩!”
赵武领命,当天就带着五百骑兵出发。等他赶到陕州时,粮车已经在城外的驿站停了两天,王掌柜正和刘知府僵持着——刘知府穿着锦袍,油光满面地坐在驿站的大堂里,手里端着茶碗,慢悠悠地说:“王掌柜,不是本官不给面子,是朝廷的规矩不能破。没有火漆印,谁知道这粮是给北疆的,还是给匈奴的?”
“你!”王掌柜气得发抖,刚要反驳,就见赵武带着骑兵冲进来,手里举着一枚金灿灿的金印——印面上“平王”二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刘知府,”赵武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是平王殿下的金印,你可认识?殿下有令,粮车延误一日,斩知府;延误两日,斩通判!你还要核验几日?”
刘知府看到金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茶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慌忙站起身,躬身道:“是、是本官糊涂!立刻放行!立刻放行!”
粮车终于得以继续北上。赵武怕再出意外,亲自护送粮车,沿着官道往雁门关赶。一路上,他格外警惕——黑石渡就在前面,那里两侧是山,中间只有一条窄路,正是设伏的好地方。他让骑兵分成两队,一队在前探路,一队在后护着粮车,每走一里地,就派哨探去山上查看。
可就算这样,还是出事了。
当粮车走到黑石渡的窄路时,突然听到山上传来一声哨响。赵武心里咯噔一下,刚要下令戒备,就见山上滚下无数巨石,瞬间堵住了前后的路。紧接着,箭雨像飞蝗般射下来,粮车旁的士兵来不及反应,纷纷中箭倒地。
“是匈奴!”赵武厉声喊道,拔出腰间的长刀,“保护粮车!跟他们拼了!”
山上的匈奴骑兵俯冲下来,黑色的身影像潮水般涌进窄路。赵武带领士兵们奋力反击,长刀砍在匈奴骑兵的铠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可匈奴人太多了,而且他们似乎早就知道粮车的路线,连埋伏的位置都选得恰到好处——正好卡在窄路中间,让粮车进退不得。
赵武的战马被一箭射中,前蹄跪地,把他摔在地上。他忍着疼,爬起来继续杀敌,刚砍倒一个匈奴兵,就感觉后背一凉——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肩胛骨,箭羽在阳光下微微颤抖。
“将军!”身边的亲兵大喊着,冲过来护住他,“粮车不能丢!您快撤!”
“我不撤!”赵武咬着牙,拔出背上的箭,鲜血瞬间流了出来,“粮车是将士们的命,就算死,也要守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陈静澜派来的援军!原来陈静澜放心不下,又派了三千骑兵赶来支援。匈奴人见援军到了,怕被包围,只能下令撤退,临走前还放火烧了三辆粮车,浓烟滚滚,染红了半边天。
赵武靠在粮车上,看着匈奴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他们怎么会知道粮车的路线?而且埋伏的时机这么准,肯定有内鬼!他回头看了一眼幸存的士兵,眼神里满是冷意:“查!一定要查出是谁走漏了消息!”
此时的雁门关,陈静澜接到了援军送来的消息。他看着信上“粮车遇伏,损失三车,赵武受伤”的字样,手指死死攥着信纸,指节泛白。他知道,这不是偶然——匈奴人不可能凭空知道粮车的路线,军中一定有叛徒。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个叛徒的背后,藏着更复杂的阴谋。
粮车终于被护回雁门关,虽然损失了三车,却也解了燃眉之急。将士们看到粮车,士气再次高涨,可陈静澜的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内鬼不除,后续的粮草运输,只会更危险。他站在关墙上,望着远处的草原,心里暗暗发誓:不管这个内鬼是谁,他一定要找出来,为那些死去的士兵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