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具厂家属院,院子里一个穿着松垮背心的黑壮男人正弓着腰将木料刨地木屑满天飞。
宋广智拿着搪瓷缸向那人走了过去,看着他的手工活,心里十分满意。
“牛师傅,来,您喝点水,您瞅您这汗,真是辛苦了。”
牛师傅立马放下了手里的刨子,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才笑着接过了搪瓷缸。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有钱能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牛师傅三两下就将水喝完,把搪瓷缸又递了过去。
宋广智刚想转身回家,就看到了和院里孩子们一起躲在树荫里看着牛师傅工作的唐行。
唐行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包桃酥,好不惬意。
这个唐行,不去码头装卸货,怎么跑这儿躲懒来了。
男人偷懒不干活,还偷吃他妹的桃酥,宋广智越看越生气。
他妹咋就看上这么个男人呢,以后咋能过上好日子。
“你不去码头上工,在这蹲着干什么?”
唐行咽下了嘴里的桃酥:“我这几天请假了,想看看家具是咋做的。”
偷师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了。
宋广智立马心虚地回头冲着牛师傅讨好一笑,转身回头训斥这个不懂事的妹夫。
“你,你看了就能学会啊?赶紧回屋,别给牛师傅添乱了。”
可唐行根本就不理他,弄得他很是没面子。
牛师傅直起身子猛抽了一口烟,笑着说道:“让他看吧,早上他跟我说过的,我让他在这了。”
宋广智有些不好意思:“牛师傅你可真是大气。”
牛师傅吐了个烟圈,摆摆手道:“啥大不大气的,看得人多了,哪儿那么容易学会。”
宋广智一想也是,这可是人家吃饭的手艺。
转念一想,他直接给唐行安排了个活儿。
给木工师傅添水加烟,最适合唐行这个大闲人了。
好不容易请了天假,宋广智回屋提上一个打了补丁的大包袱,离开了家属院。
何美茜看着消失的背影,心里犯嘀咕。
这老二最近天天早出晚归的,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这好不容易休假,咋还拎个包袱出门呢?
呀,不会是偷偷带了家里的东西给对象送去了吧。
何美茜越想越觉得可能。
在见到这位准弟媳之前,何美茜对她有过很多猜想,可真见到人,却有些意外。
赵春梅实在是太过普通了。
长相普通,身材普通,连家世也普通。
不不不,家世都应该算是差了。
可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却从她这个精明的二弟手里哄去了八百彩礼。
何美茜这个颜控是无法理解的。
想来此人一定是手段了得。
想到这她又想起了宋广智手里拎着的包袱,立马在屋里翻找了起来。
宋文玉回来时候就看到大嫂蹲在厨房里翻找东西。
“大嫂,你找啥呢?”
何美茜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立马扶着柜子站了起来。
“没啥,就是剩了点香油忘了放哪儿了。”
宋文玉看着就在调料堆里放着的香油瓶子,笑了笑。
“大嫂,我顺道买了点菜,你还没做饭呢吧,我给你打打下手吧。”
何美茜看着她的肚子摇了摇头:“不用,我来就行,你今天咋回了这么早?”
“今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习题课老师今天请假了,我就直接回来了。”
“那你可是有口福了,你二哥今早特意排队买了肉来招待牛师傅呢。”
宋文玉凑近一看,居然是一长条,看来她二哥还挺舍得的。
宋文玉闲聊几句就回屋去看书了。
手中这本是同学借给她的,说是现在最流行的小说。
宋文玉翻看一看,写的居然是下乡的故事。
相同的经历总是能够引起人的共鸣,宋文玉看着看着,很快就投入了进去。
她总觉得,这书里的人好像就在她身边出现过一样。
可身边的人却都比书里的人幸运太多,这让宋文玉为自己和身边人庆幸,也为书中人感伤。
薄薄一本,很快就被翻完了,被叫去吃饭的时候,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样一本书现如今能够大受追捧,也许时代是真的在改变。
唐行是跟着牛师傅一起上来的。
牛师傅已经将外套披上了,可额头上还有汗珠,唐行穿得比牛师傅多,整个人倒是清清爽爽的。
何美茜的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这人难不成还真好意思看着人家干了一上午的活儿。
牛师傅抽烟很凶,基本上烟不离嘴,哪怕进屋前已经把烟掐了,可身上还是一股烟味。
坐在他身边的福妞没忍住皱起眉头伸出小手捂住了小鼻子,吵着要坐到别的地方去。
“福妞,不准没礼貌,牛师傅不好意思啊。”
何美茜将福妞抱起,训了她一句后立马和牛师傅道歉。
牛师傅憨厚一笑,浑不在意:“没事,小娃懂什么,我这是被烟给腌入味了,我家娃娃也嫌得很。”
唐行:“抽烟对健康不好,增加患病风险,你应该戒烟。”
何美茜脸上的笑容更加抱歉了。
这一个两个的,咋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你懂啥,男人哪有不抽烟的,牛师傅,我妹夫是乡下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哎呀,这有啥,人这说的都是好话,其实我也想戒,但嘴里没了东西活都不知道咋干了。”
牛师傅爽朗一笑,摸了摸自己耳朵上夹着的烟。
“那是您有钱,我家男人也想抽,但兜里没钱,根本抽不起。”
何美茜恭维了句,将盛好的饭递了过去。
“什么钱不钱的,那是你们会过日子。”
牛师傅谦虚了几句,可是内心依旧十分得意。
他每去一家人家都得好吃好喝地招待他。
别看他没工作,可这满口家加一起赚的都不一定有他多。
宋文玉也闲聊道:“牛师傅,听您这口音,应该不是海城本地人吧。”
牛师傅点了点头:“没错,我是温市的,老家日子实在是穷得过不下去了,出来讨生活。”
牛师傅说起老家的贫穷,神情里丝毫没有外乡人的窘迫。
想来是他现在过得很不错了。
意识到这一点,宋文玉多看了几眼这位其貌不扬的木工,也来了攀谈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