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聿坐在赵景澄身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咖啡杯壁，木然地望着眼前上演的一切，仿佛自己只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原来，那个将程向南护在身侧、眼底藏着柔光的男人，名叫周霄。
他看着两人并肩而立的模样，心头莫名一窒——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个是外交部新闻司的对外发言人，言辞锋利却温文尔雅；一个是翻译司的美女翻译，才貌双全气质卓然。
郎才女貌，这般契合，也难怪是程向东亲自牵线。
肥水不流外人田，程向东这做哥哥的，倒是真懂得疼爱妹妹。
周霄这个名字，赵景聿并不陌生。
偶尔在新闻里见到，作为外交部近两年崛起的新秀，他的实力早已声名在外。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总能以最温润的语态，说出最犀利的言辞，常常让刁钻的外国媒体记者哑口无言，人送外号“笑面虎”，既赞他的智慧，也叹他的气场。
原来，她喜欢的是这样的人啊。
赵景聿在心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与周霄那般温润如玉、待人谦和的性子比起来，自己简直像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不说话、无表情的时候，周身的气压都低得吓人，仿佛能把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住。
可他是最高检的检察官，职责与素养早已刻进骨髓，注定了他无法像周霄那样，将温和妥帖揉进每一句措辞、每一个眼神里。
他的世界里，只有证据链的严谨无误，只有法律条文的冰冷刻板，就连与人对话，都习惯性带着审视的锐利，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对方的语气、神态里揪出逻辑漏洞。
这般模样，又怎能奢望留住谁的目光？
看着程向南脸上漾着轻快的笑意，跟着周霄一同离开，赵景聿的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连带着指尖都泛起一丝凉意。
他定了定神，转向身旁的赵景澄：
“哥，你跟李小姐先聊，我有事先离开一会。你们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再来接你。”
“阿聿，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们。”
赵景澄摆摆手，语气随意，“我们一会可能还要出去逛逛。”
“那好，我先走了。”
赵景聿看向李心悠，颔首示意，“李小姐，再见。”
“再见。”
李心悠笑着回应，目光却在他转身的背影上多停留了几秒。
阿聿？
她忽然反应过来——这就是南南那个喜欢了好些年，却一直不敢表白的青梅竹马？
方才四人见面时，南南好像也是这么叫他的，只是当时她满心都在打量赵景澄，没太在意妹妹随口的称呼。
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赵景澄这一声自然的“阿聿”，让李心悠如梦初醒。
好家伙，这是什么大型吃瓜现场？
她刚回到京城，就第一时间吃到了这么一口热气腾腾、牵扯着三角关系的大瓜。
不过看赵景澄这一脸茫然的样子，显然是对其中的纠葛一无所知。
赵景聿一走，李心悠的八卦之心瞬间被勾了起来，凑近赵景澄，眼神里满是好奇：
“哎，我说赵景澄，你这个堂弟，有没有女朋友啊？”
赵景澄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她：
“你没事问这个干嘛？”
“我就问问有没有，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李心悠嗔了他一眼，不依不饶。
“应该还没有吧。”
赵景澄仔细回想了一下，“不过我来之前问过他，他说心里有数——这么说，或许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哦，原来如此。”
李心悠拖长了语调，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赵景澄被她搞得一头雾水。
“没什么。”
李心悠摆摆手，故意逗他，“就是看他长得一表人才，要是没女朋友，我还想把我妹妹介绍给他呢。”
“你妹妹？”
赵景澄挑眉，“你妹妹不是有追求对象了吗？就是刚才那个周霄。”
“这不是还没正式在一起嘛。”
李心悠笑得狡黠，“多一个选择，多一个备胎，多好啊，哈哈！”
“悠悠，你变坏了啊。”
赵景澄有些无奈，又带着点认真，“连备胎这种想法都能说出来？”
“我又不是第一天这么坏，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李心悠故意板起脸，语气带着玩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反正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真的跟你结婚。”
“李心悠！”
赵景澄一下子急了，语气都拔高了几分。
这是他第一次谈恋爱，满心满眼都是认真的，被她这句玩笑话轻轻一点，就瞬间点燃了情绪。
“不带你这样玩弄我感情的！我刚才出来的时候，都已经跟家里人介绍过你了，你怎么能这么说？”
看着他急得脸红的样子，李心悠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逗你玩的！看你急的那样！”
……
赵景聿从咖啡馆出来，午后的阳光刺眼，他却没感受到半分暖意。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街角，恰好看到周霄开着那辆银灰色的保时捷911，载着程向南缓缓掉头离开。
那辆车张扬惹眼，像极了周霄待人接物时那份恰到好处的耀眼，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站在太阳底下，后背却莫名泛起一阵凉意，连带着四肢百骸都透着寒气。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眼睁睁看着她跟别的男人离开。
不同于第一次的茫然无措。
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知道他们有多般配，知道自己连介入的资格都没有。
呵呵，真是可笑。
他自嘲地笑了笑，连一个名正言顺的情敌身份，他都算不上。
在程向南眼里，或许早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吧。
方才在咖啡馆里，除了刚见面时那匆匆一瞥，她的目光就再也没有落在过他身上。
全程无视他的存在，尤其是周霄出现之后，她的眼睛像是长在了对方身上，亮晶晶的，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而周霄看她的眼神，同样温柔缱绻，爱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周霄说，他还在追求她。
可看眼下这形势，他们能走到一起，不过是迟早的事。
明明在心里已经千百次告诉自己，要跟她划清界限，不要再对她抱有任何幻想。
可真当看见她和别的男人这般亲近，心里还是堵得难受，像是被一块浸了水的湿棉花牢牢堵住了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闷得他喘不过气。
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不痛快，连呼吸都带着涩意。
他想起年少时的时光。
那时候，程向南的眼里只有他。
她看他的眼神，亮晶晶的，藏着满天的星辰，纯粹又热烈。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里是有他的，那份喜欢直白又坦荡，毫无保留。
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忽然就不喜欢他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曾经眼里只有他的小姑娘，如今满心都是别人？
一股无形的失落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前所未有的颓败感席卷而来，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嫉妒。
嫉妒周霄能陪在她身边，嫉妒周霄能让她露出那样明媚的笑容，嫉妒那份本该属于他的偏爱，如今却给了别人。
赵景聿浑浑噩噩地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静静地靠着座椅，缓了好一会儿，才发动汽车，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悠。
外面的日头越来越大，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却暖不透他冰凉的心底。
他不想回大院，不想让家人看出他的异常，便打算回自己的别墅休息一下。
今天状态太差，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回去吧。
他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遇见程向南。
这场意外的重逢，彻底打乱了他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
回到别墅，赵景聿推开门，便径直将自己狠狠地摔在沙发上。
他闭上眼睛，假装休息。
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咖啡馆里的画面——程向南的笑容，周霄的温柔，还有两人并肩离开时的般配模样，像一根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周霄带着程向南，穿梭在京城的老胡同里。
青灰色的砖墙，斑驳的木门，悠长的巷弄里飘着淡淡的花香，时光仿佛在这里慢了下来。
周霄一边走，一边给她讲着胡同里的历史典故，从明清的宅院讲到民国的轶事，言语间满是学识与风趣。
程向南越与他接触，就越觉得周霄是个极具魅力的男人。
他温柔、体贴、有学识、有担当，待人接物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既不越界，又让人倍感舒心。
如果不是赵景聿从小就占据了她的整颗心，填满了她所有的少女心事，她真的很难抗拒这样的周霄。
周霄待她，一直都是克己复礼，尊重有加。
每次见面，都仪式感满满——有时是一束她喜欢的花儿，有时是一份小众却精致的甜点，有时是提前查好攻略、避开人群的小众景点。
他的情意，坦荡又真诚，她感受得到，却只能一味逃避。
面对他说的那些暧昧情话，她总是下意识地岔开话题，不敢接话，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摇。
周霄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刻意回避，却从不着急催促，只是陪着她慢慢相处，细细了解。
他相信，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总有一天，他能用自己的真心与坚持，打动这个让他心动的姑娘。
毕竟，像程向南这样漂亮、善良，家世又好的女孩子，难追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有的是耐心，等她卸下心防，看向他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