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诊所重新开业后的第三个满月夜,老城区的石板路被月光浸成了银白色。林野正在阁楼整理陈默留下的旧物,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奇怪的呜咽声——不是人的哭声,倒像是纸张摩擦着发出的、细碎又委屈的啜泣。

他捏着手里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下楼,看见苏晚正蹲在接待台边,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口露出的一角照片,正微微颤动着,那呜咽声就是从照片里传出来的。

“哪来的?”林野走过去,闻到信封上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像是从地下室里翻出来的。

苏晚指了指门口的台阶:“刚才开门换灯牌,就看见它放在那里,没有寄件人,只写了‘请记忆诊所收’。”

林野接过信封,指尖刚碰到照片的边缘,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顺着指缝钻进皮肤——不是物理上的冷,是那种浸透了绝望的、记忆层面的寒凉。他抽出行李箱大小的信封里的东西:一沓泛黄的老照片,还有一本塑料皮的日记,封皮上用红笔写着“周秀娥”三个字,笔画被泪水晕得发花。

最上面的那张照片,是个穿布拉吉的年轻女人,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站在老火车站的站牌前。女人笑得眉眼弯弯,可照片边缘却在微微卷曲,像是在“发抖”,那细碎的呜咽声,正是从女人的笑脸里渗出来的。

“这是……记忆具象化的异常。”苏晚皱起眉,“正常的记忆载体只会留存画面和情绪,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实体反应,除非这记忆里的痛苦浓度超过了阈值,形成了‘记忆毒素’。”

林野翻开日记,第一页的字迹很工整:“1987年9月12日,今天阿明从部队回来,说要带我去城里生活,我们的宝宝下个月就要出生了,真好。”可翻到第十页往后,字迹突然变得潦草扭曲,墨水混着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1987年10月8日,他们说阿明是逃兵,把他抓走了,我抱着宝宝追了两条街,他们的皮鞋踩在我的手背上,宝宝哭得快断气了……”

“1987年10月15日,宝宝发烧了,诊所关门了,我敲了好几家的门,没人理我……他那么小,怎么能这么烫……”

“1987年10月16日,宝宝不动了。我把他埋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阿明,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宝宝……”

最后一页没有日期,只有用指甲刻在纸上的、密密麻麻的“我没忘”,纸页被指甲戳得全是小洞,边缘沾着一丝暗红色的、早已凝固的血迹。

就在这时,照片里的女人突然抬起头,原本弯弯的眉眼变成了两个黑洞,嘴角裂到耳根,发出尖锐的嘶鸣。苏晚立刻抬手编织记忆防护盾,透明的光膜挡在两人面前,照片上的女人撞在光膜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像是被灼伤的纸片。

“它在攻击我们!”苏晚的额角渗出冷汗,“这不是普通的记忆残留,是被刻意饲养的‘记忆怨灵’!”

林野立刻调动守护者能量,金色的光芒包裹住照片。女人的身影在光芒中扭曲、缩小,最终变回了最初的笑脸,呜咽声也渐渐消失。但他能感觉到,那股绝望的情绪并没有消散,只是暂时被压制住了。

“周秀娥是谁?”陈佑端着刚煮好的姜汤走过来,看到桌上的照片,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变得迷茫,“这个女人……我好像见过。在陈默的记忆碎片里,她住在老城区的西头,三十年前突然失踪了。”

林野心里一动:“老城区西头?现在是什么地方?”

“是一片拆迁区,”苏晚说,“上个月开始拆的,只剩下几栋没倒的老房子。”

陈佑拿起那张火车站的照片,指尖抚过女人怀里的婴儿:“陈默的记忆里,这个女人的丈夫不是逃兵,是因为发现了当时一个走私团伙的秘密,被他们伪装成逃兵抓走杀害了。孩子的死,也不是因为发烧没人管,是走私团伙的人故意锁了诊所的门,还抢走了她家里的钱。”

林野合上日记:“有人故意把这些东西送到我们这里,不是求助,是挑衅。他们想让我们去查周秀娥的事。”

苏晚点头:“而且他们很清楚我们的能力,知道我们能从这些记忆载体里读出真相。”

窗外的月光突然暗了下来,乌云遮住了月亮。林野走到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总觉得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他知道,张启山的死只是一个开始,记忆收割者总部的人,终于找上门了。

“明天一早,我们去拆迁区。”林野说,“不管对方是想引我们入局,还是真的有隐情,我们都得去查清楚。周秀娥的记忆里,藏着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的秘密。”

苏晚和陈佑都点了点头。桌上的照片安安静静地躺着,可林野能感觉到,那股被压制的绝望情绪,正在一点点渗透出来,像是潮水般,即将淹没整个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