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顾嫣小声骂着“神经病,死变态”,脚步匆匆,一个不留神,跟人撞在一起。她抬眼,对上那双沉静的眼睛,瞬间乖巧下来,低声唤道:“小叔。”

顾云舟看着她,欲言又止。顾嫣却已退开一步,扬起一个标准而疏离的微笑:“抱歉,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的礼貌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剜在顾云舟心头,带来一阵清晰的痛楚。他看着她没入她的富贵烟云,最终只是抬步,走进他的璀璨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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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休的顶层公寓里,主卧灯光暖融。

姜虞靠着柔软的靠枕,摊开新一季的时装杂志,眼里闪着光。

“哇,这个喜欢……这个也喜欢……都好喜欢啊……”

佣人轻手轻脚送进一杯热牛奶,放在床头后悄然退了出去。沈宴穿着舒适的家居服走进来,一把掀开被子,检查她的脚踝——红肿已消,基本没痕迹了。

由此可见,虞美人今天有点虚张声势。

姜虞的注意力全在杂志上,头都没抬,娇声抱怨:“干嘛呀?”

沈宴没答,顺手拿起床头的热牛奶喝了一口,随即在床边坐下,将杯子递到她唇边。

姜虞这才看向他,有些无奈:“你怎么不去宴会啊?你不是最喜欢在那些场合开屏,然后展示你的新女伴了吗?”

沈宴坏笑:“吃醋了啊?”

姜虞懒得理他,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小口牛奶,然后把杯子推回床头。沈宴却掀开被子上了床,姜虞愣住,一时间忘了反应。

沈宴靠在床头,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她压低了声音,带着惊慌:“你疯了!这是沈休的床!”

沈宴在她发间落下一个轻吻,语气慵懒却不容拒绝:“怕什么?陪你看会儿杂志而已,又不做什么。”

姜虞声音里带上了哀求:“我求你了,大少爷,你回你自己房间吧!”

沈宴低笑,气息拂过她耳畔:“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姜虞眼里泛上水光,是真的怕了:“沈宴,别这样……”

沈宴捧住她的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声音低沉:“这么怕?”

姜虞声音轻得像叹息:“嗯,怕弄脏他的床。”

沈宴抵住她的额头,眼神复杂,带着一种看透她的残忍:“小虞,你现在好像在自虐。”

姜虞默不作声。

沈宴却不放过她,继续用言语凌迟她的心:“你猜,林棠现在有没有挽着他的手臂,和他在所有人面前表演感情甚笃?你猜他们结婚之后,会不会同床共枕?你再猜……”

“别说了……” 姜虞打断他,紧紧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颈窝,身体因压抑的哭泣而颤抖,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别再说了……我好怕……好嫉妒……好痛苦……”

沈宴收紧了手臂,手掌在她后背缓缓摩挲,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姜小姐,你在等什么呢?”

“等他为你掀翻一切?抓着你的手,说全世界他只要你?”

他轻笑一声。

“他不是那种人。”

“我才是。”

————

沈休带着一身清冽的酒气回到公寓,夜已深,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向卧室。

推开房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微光,他看到姜虞独自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沈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他上床,从身后轻轻拥住她,手臂环过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温软的身体纳入怀中。当他触及她冰凉的皮肤和那抹湿意,借着调整姿势看清她脸上的泪痕和那种近乎死寂的绝望神情时,他彻底怔住了。

他从未在姜虞的眼睛里,看到过这样的荒芜的情绪。

姜虞的声音带着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沈休,你爱不爱我?”

沈休心头一涩,下意识地想去吻她的眼泪,用惯常的方式安抚,声音低沉:“说什么傻话呢。”

回避,本身就是一种答案。姜虞偏头躲过了他的吻。

然而,下一秒,沈休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在极近的距离里望进她湿润的眼睛,清晰地、肯定地说:“当然爱你。”

姜虞揽住他的脖颈,带着泣音哀求:“那你不要和别人结婚好不好?你娶我好不好?我以后哪里都不去,谁都不理,就乖乖待在你身边……沈休,求你了……求你了……”

她语无伦次,反复说着“求你了”,哭得不能自已,身体在他怀里颤抖得像风中落叶。

沈休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沉郁的叹息:“小虞……”

姜虞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只是执拗地重复:“求你了……”

沈休将她摁进自己怀里,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碎。姜虞的哭声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心脏。一阵尖锐的心悸袭来,沈休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厉害,眼圈也不受控制地泛了红:“小虞……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给你。”

“可你会抱她,吻她,跟她同床共枕,还会跟她有孩子……” 姜虞抬起泪眼,“我呢?沈休,我现在想杀人!”

“不要去想!不要想那么多!” 沈休猛地吻住她,堵住了她那些让他心惊也心痛的言语。这个吻带着酒气的微醺和炙热,“我爱你,小虞,我只爱你……”

“我会死的,沈休……” 姜虞在他的吻间隙破碎地喘息,眼泪汹涌不绝,浸湿了两人的脸颊,“我真的会死的……”

衣物在纠缠中褪尽,肌肤相贴,再无阻隔。沈休的动作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凶狠和急切,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最深切的占有,才能确认彼此的存在,才能驱散那名为失去的恐惧。他几乎要把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合二为一。

在情潮最汹涌、意识最模糊的顶点,一滴滚烫毫无预兆地落在姜虞的耳畔,沿着她的颈侧滑落,带着灼人的温度。

那是沈休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