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夫君,我什么都没做,”阮棠神色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坦然,“我是清白的。”
说完,她不再理会李琅,直接转向正在为谢氏把脉的太医,一脸忧愁地开了口。
“太医,您来得正好。我母亲这几日,也不知怎的,总是嚷嚷着头疼,非说身子不适,让我在跟前伺候着。”
床上疼得快要昏过去的谢氏一听这话,拼尽全力地摇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我没有......你胡说......”
阮棠故作焦急,上前一步:“您瞧,这会儿又犯糊涂了,太医,您快给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姓郭的太医在宫里见惯了风浪,只一眼,便看出这屋里的气氛不对劲,也不多话,立刻上前,三根手指搭在了谢氏的腕上。
他诊了半晌,眉头却越皱越紧。
李琅见状,心里更沉了,忍不住追问:“郭太医,我母亲到底怎么了?”
郭太医收回手,起身拱了拱手,一脸的为难。“回世子爷,夫人的脉象平和有力,气血充盈,身体康健,并无任何病症。”
“没有病症?”阮棠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满脸错愕地看向床上还在呻吟的谢氏,“那母亲这是......莫非是装的?就是为了不让儿媳回娘家?”
谢氏疼得浑身发抖,听到这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只能死死瞪着阮棠,痛苦地摇头:“不......不是......”
阮棠却像是没看见,只当她是默认了,眼眶一红,两行清泪就这么滚了下来。
“母亲,郭太医是宫里最好的太医了,他都说您没事,定然是不会出错的。”
她用帕子按着眼角,声音里带了无限的委屈和心酸。
“母亲若实在不想让儿媳回娘家,直说便是,儿媳留下就是了,又何苦用这种法子,作践自个儿的身子......”
这番话,听得李琅都有些动摇。
可谢氏却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这个贱人!一定是她搞的鬼!
“是汤!”谢氏用尽全力,指着阮棠尖叫,“是她早上送来的那碗鸡汤!我喝了那汤,才变成这样的!”
她转向郭太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太医!你去查那碗汤!汤......汤还在小厨房!”
“快去!”谢氏对着一旁的张嬷嬷嘶吼。
张嬷嬷不敢耽搁,小跑着取来汤盅。
盅里还剩着些许汤汁,郭太医接过来,先是凑近了闻,随后取出一根银针探入,末了,甚至伸出指尖,蘸了点汤底放入口中细品。
一套流程下来,他眉头紧锁,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回夫人,这汤中并无不妥。”
怎么会!
谢氏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厥过去。
也就在此时,那股熟悉的痛楚再次从头顶炸开,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来得迅猛。
“啊——!”
她疼得整个人在床上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捶着自己的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尖叫,根本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
李琅见母亲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再也按捺不住,冲着郭太医就吼了起来:“庸医!我看你就是个徒有虚名的庸医!连个病因都瞧不出来!”
“夫君!”阮棠快步上前拦住他,语气急切,“郭太医是太医院的院判,医术精湛,在宫中素有威望,您怎可如此无礼!”
被她这么一提醒,李琅的气焰降了些,但胸中的火气却半分未减。
阮棠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到郭太医面前,敛衽一福,宽大的袖袍垂下时,一锭沉甸甸的金子悄然滑入对方手中。
“郭太医,您别往心里去,我夫君也是救母心切,言语间才失了分寸,还望您多担待。”
郭太医掂了掂手里的分量,面上的紧绷稍稍缓和。
他点点头,语气却依旧是公事公办的疏离:“世子爷既然信不过老夫的医术,那老夫也确实无能为力了。”
“告辞。”
说罢,郭太医拂袖而去,背影没有一丝留恋。
屋子里霎时静得可怕,只剩下谢氏粗重而痛苦的喘息。
“啊——!”
剧痛再次袭来,谢氏抱着头,冲着李琅尖叫。
“蠢货!谁让你把他气走的!谁让你把他气走的!”
李琅的脸色铁青,烦躁地顶了回去。
“一个连病都看不出的废物,留着他做什么!”
李琅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心里也一阵发毛,终究还是不忍心。“母亲您忍着点,我这就去给您找京城里最好的郎中!”
说完,他匆匆往外走,经过妙清身边时,极快地递了个眼色。
两人之间那点小动作,全都被阮棠看在眼里。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妙清,那丫头垂着头,脸上没有半分心虚,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变化。
看来平日里对于这种无声的命令早就习以为常。
阮棠心中一片冰冷。
平日里她自问待妙清不薄,赏赐从未少过,到头来,竟是在身边养了这么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这种随时会反咬一口的棋子,留在身边,实在是个祸害。
是该除了。
没过多久,李琅就一脸兴奋地跑了回来。“母亲!母亲!我把神医给您请来了!”
床上疼得奄奄一息的谢氏听见这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费力地撑起身子。
可当她抬起头,看清门口站着的是个身形纤细的年轻姑娘时,眼里那点光瞬间就熄了,兴致缺缺地又倒了回去。
阮棠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门口的少女一身素衣,背着个医箱,眉眼清冷,神情淡漠。
不是别人,正是谢云皎。
阮棠眉梢轻轻一挑,心下了然。
原来,李琅藏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就是她。
李琅丝毫没察觉到屋里气氛的诡异,献宝似的将谢云皎引进来。“云皎,快,快给我母亲瞧瞧。”
谢氏此时头痛稍缓,恢复了几分力气,瞥了谢云皎一眼,凉凉地开口:“一个女人家,毛都没长齐,能有几分真本事。”
谢云皎站在原地,神色淡然,既不恼怒,也不卑微。
“夫人此言差矣,我行医多年,自问还是有些本事的。”
她说着,姿态里透出几分傲气,目光直视着谢氏。
“夫人若是不信,云皎现在便走,绝不叨扰。”
不等谢氏再开口,李琅已经急了,连忙上前打圆场:“云皎你别生气,我母亲是病糊涂了,绝没有不敬的意思!”
阮棠看着李琅那副前倨后恭的狗腿子样,只觉得无比讽刺。
为了这么个心上人,连发妻都弃如敝履,一心一意地铺路搭桥,可人家呢,怕是只拿他当个往上爬的垫脚石,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真是可悲,又可笑。
阮棠轻轻叹了口气,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李琅眼尖地捕捉到了。他猛地转过头,厉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棠反应极快,立刻抬起头,脸上已换上一副担忧的神情。“夫君不要多想,妾身只是......只是心疼母亲受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