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两人回头，只见林远航正快步走来，脸上堆着殷勤的笑，与昨日茶楼里那副嫌恶的嘴脸判若两人。
他一双眼睛黏在李璇脸上，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惊叹道：“李小姐，你这脸......不仅好了，怎的比从前还要好看了？”
说着，他又将目光转向阮棠，态度更是恭敬了几分，毕竟这位刚得了圣上的青睐。
“李夫人也在，今日天气正好，不如......由在下做东，请二位游湖？”
李璇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棍，整个人都懵了。
这人是忘了昨天是怎么骂自己丑八怪的吗？
她回过神来，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讥诮。
“林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
李璇的声音冰冷，抱着胳膊，下巴抬得高高的。
“昨日在茶楼，是谁嫌我貌丑，让我滚远些的？”
林远航的脸僵了一下，随即又厚着脸皮笑起来。
“哎，李小姐说的哪里话，昨日是我眼拙，是我不对。你就当我昨日是猪油蒙了心，胡言乱语，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自以为风度翩翩地一甩袖子，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
“过去的事，何必再提。你若实在不痛快，这样，我吃点亏，日后多陪陪你就是了。”
这话里的施舍和傲慢，听得李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多陪陪她？
把她当成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吗？！
“你！”
奇耻大辱涌上心头，李璇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朝着那张虚伪的脸扇了过去！
手腕，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握住了。
阮棠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前，将她半个身子都护在了后头。
她对着林远航，脸上挂着得体却疏离的笑：“林公子说笑了，我这妹妹，昨日受了惊吓，今日又陪我奔波了半天，实在乏了，就不叨扰林公子的雅兴了。”
说完，她拉着李璇的手，转身就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林远航。
李璇被她拉着，踉跄了几步，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直到走远了，听不见林远航的声音了，她才猛地停下脚步，甩开阮棠的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李璇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才挤出一句，“你刚才......”
她想说谢谢，可这两个字像是黏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长这么大，她都是欺负别人的份，何曾被人这样护着过。
阮棠看着她这副别扭的样子，倒也不恼，只淡淡地笑了笑。
“行了，说不出口就别说了。”
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声音很轻。
“都在心里了，我懂。”
李璇猛地抬起头，撞进阮棠那双清澈含笑的眼睛里。
那眼神，没有嘲笑，没有算计，只有一片坦然的了然。
一瞬间，李璇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和委屈，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个女人面目可憎呢？
母亲说她心机深沉，哥哥说她不知廉耻、
可她们口中那个坏女人，会治好她的脸，会替她挡开那些恶心的人，还会一眼就看穿她所有的别扭和嘴硬。
李璇吸了吸鼻子，第一次觉得，有这样一个嫂嫂，好像也挺不错的。
回去的路上，李璇破天荒地让马车在京城最热闹的香粉铺子前停了下来。
她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阮棠的袖子，眼神往铺子里瞟：“那个......进去逛逛？”
阮棠瞧着她那副想一出是一出的别扭样，倒也没拒绝。
铺子里的胭脂水粉琳琅满目，李璇拿起一盒螺子黛，在手背上试了试，又递到阮棠面前，闷声问：“这个，好看吗？”
“妹妹生得好看，用什么都好看。”阮棠随口应着。
李璇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把东西往柜台上一扔，扭头就往外走：“不买了！回府！”
阮棠跟在后头，唇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两人刚踏进侯府大门，一个管事模样的下人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脸上透着点不安。
“世子夫人，小姐，老夫人请二位过去一趟。”
李璇脸上的那点轻松瞬间就没了，下意识地看了阮棠一眼。
阮棠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心里跟明镜似的。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荣安堂里，气氛冷得能结出冰来。
谢氏端坐在主位上，一张脸拉得老长。
李琅就坐在她下首，手里端着茶杯，眼皮都没抬一下，摆明了是来看好戏的。
阮棠和李璇刚走到厅中，还没来得及请安，谢氏手里的茶杯就重重往桌上一磕。
“跪下！”
那声音又尖又利，直直地冲着阮棠。
李璇被吓得一个哆嗦。
阮棠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只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上头那位怒气冲冲的婆母。
“母亲，儿媳不知犯了何错？”
“你还敢顶嘴！”谢氏一拍桌子，指着她的鼻子就骂，“我问你，林家公子好心好意请璇儿游湖，你凭什么替她回绝了？啊？”
她越说越气，到最后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你就是见不得璇儿好，存心想坏她的姻缘！你这个毒妇！”
原来是这事。
阮棠算是明白了，这林远航前脚被拒，后脚就跑来谢氏这里告状了。
真是没出息。
李琅这时也放下了茶杯，冷冷地开了口：“母亲让你跪，你就跪，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谢氏见儿子都帮着自己，气焰更盛，冲着旁边的张嬷嬷就吼：“去！把鞭子给我拿来！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张嬷嬷应了声是，转身就去取东西。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李璇站在一旁，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她看看盛怒的母亲，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兄长，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那个挺直了背脊，半点不肯弯腰的阮棠身上。
她心里乱糟糟的，又怕又急。
鞭子很快就拿了过来，谢氏一把夺过，扬手就要往阮棠身上抽。
“住手！”
一道清脆的喊声响起。
鞭子在半空中停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