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荣安堂的张嬷嬷就亲自过来了,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世子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雪河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阮棠。

阮棠放下手里的梳子,神色平静地站起身:“有劳嬷嬷带路。”

荣安堂里,谢氏正歪在榻上,由着丫鬟给她捶腿,眼皮都没抬一下。

见阮棠进来请了安,她才慢悠悠地睁开眼,指了指旁边小几上堆得像小山似的宣纸和经书。

“我近来总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多念念经才好。”谢氏说着,瞥了阮棠一眼,“你呢,是家里的儿媳,这为长辈分忧,也是你分内的事。”

“这里是五十份地藏经,天黑之前抄完。抄不完,晚饭也就不用吃了。”

雪河在一旁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五十份!

别说天黑前,就是不眠不休抄上三天三夜也未必抄得完!

这老虔婆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阮棠却像是没听出话里的刁难,脸上不见半点怒意,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

“是,儿媳遵命。”

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反倒让谢氏准备好的一肚子刻薄话没处使,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上不下地堵着。

谢氏心里头不痛快,摆了摆手,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

“去偏殿抄吧,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是。”

阮棠应了一声,便让雪河抱着那堆经书,跟着张嬷嬷去了偏殿。

偏殿里许久没人来,积了层薄灰,透着一股子阴冷。

阮棠却像是没察觉,不紧不慢地铺开纸,研好墨,提起笔,竟真的就这么一笔一划地抄了起来。

雪河在旁边看着,急得眼圈都红了。

“小姐,这五十份,怎么可能抄得完啊!这老夫人分明就是故意折腾您!”

“我知道。”阮棠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落下清秀的字迹。

“可若是不抄,她便有了由头,到时候闹起来,吃的苦头只怕更多。”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由着她欺负啊!”雪河急得快哭了,“咱们总得想个法子!”阮棠终于停下笔,端起旁边早就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淡淡地开了口。

“放心,会有人来帮我们的。”她这话里透着一股笃定,让雪河心里那点焦躁莫名就安稳了些。

虽然还是不明白,但小姐说的话,总不会错的。

雪河吸了吸鼻子,也搬了个凳子坐到旁边,主动拿起另一支笔。

“那奴婢也帮您抄!能抄一点是一点!”主仆二人就这么在冷清的偏殿里抄起了经文。

日头渐渐西斜,眼看着天就要黑了,那小山似的经书也不过才下去一小沓。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偏殿的门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撞开。

李璇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娘!你这是做什么!五十份地藏经,你是想把嫂子活活累死吗?!”

谢氏正闭着眼享受丫鬟的捶捏,被这一下吓得一哆嗦,睁开眼就瞧见自己女儿跟个炮仗似的杵在跟前,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你嚷嚷什么!没规没矩的!”

“我就是没规矩了!”李璇的嗓门比她还大,几步冲到她面前,眼睛都气红了,“嫂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折腾她?”

“你!”谢氏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坐起身,指着李璇的鼻子,“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为了一个外人,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不是外人!她是我嫂子!”

李璇梗着脖子顶了回去,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谢氏一口气没上来,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指着李璇,嘴唇哆嗦着,想骂,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

话没说完,她眼睛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地就往后倒了下去。

阮棠瞧着谢氏这样,察觉到不对劲,急忙喊道。

“母亲!您怎么了?!”

阮棠刚要伸手去扶,就被一股大力粗暴地推开。

李琅满脸阴沉地挡在她面前,“滚开!别在这里碍眼!”

他稳稳扶住谢氏, 转头吩咐,“快去请郎中!”

郎中很快就背着药箱赶来了,一番望闻问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急火攻心,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

李琅听完之后,脸色愈发难看,一把挥开大夫递来的药方。

“庸医!连个病因都瞧不出来!快!去把谢姑娘请来!”

他转头冲着门外的小厮吼。

又是谢云皎。

阮棠垂下眼,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这倒是省了她的事了。

她正愁着怎么找个由头离府,去西郊的避暑山庄跟慕容琛来一场偶遇,李琅这就把机会送到了她手上。

谢云皎一进府,李琅和谢氏怕是巴不得她这个碍眼的赶紧消失。

阮棠不再理会那边的鸡飞狗跳,带着雪河,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荣安堂。

一回到荷香苑,雪河就忍不住担忧地问:“小姐,老夫人她不会有事吧?”

“放心,死不了。”

阮棠坐到窗边,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心里盘算着离府的事,目光不经意间一扫,落在院角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上。

是妙清。

那丫头正假意擦拭着廊下的柱子,一双眼睛却贼溜溜地往屋里瞟。

这个李琅安插进来的眼线,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万一自己离府的计划被她捅了出去,可就前功尽弃了。

阮棠心念电转,一个主意很快就在心头成型。

她站起身,施施然走到梳妆台前,当着外面那双窥探的眼睛,打开了一个梨花木的首饰匣。

她从里面取出一支通体莹润的白玉簪,簪头还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南海明珠,在光下熠熠生辉。

阮棠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将发簪比在鬓边,又状似随意地问身旁的雪河:“你说,这支簪子,璇儿戴着可好看?”

雪河眼睛都看直了,连连点头:“好看好看!这么好的东西,小姐您要送给二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