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吃你们的吧,就算有鱼,也没那么多油来做,油都让你们奶奶拿走了,不够你们吃的。”
林云芳见缝插针。
李德勇叹了一声: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讲老讲,耳朵都起茧子了。”
“怎么?她做得出来,我还不能讲了?我不说,他们还真以为那是个亲奶奶呢。”
“那不是亲奶奶,还是后奶奶啊?”
林云芳冷笑一声:
“那可说不准,我看你就不像是她亲生的,说不定就是路边捡来的。”
“你——”
李树和司空见惯,也懒得插嘴了,把馍馍吃完,抹了抹嘴:
“我出门转一转哈。”
“你点个明子啊,外面看不见了都”
李树和一摆手:
“不用,月亮出来了,看得见呢。”
他出门,当然不是出来耍的,而是打算去问一问租房子的事情。
现在他手上有了30块钱,完全可以在村里租两间房了,而且他也早早找好了目标。
就是大路边上的雪花婆家。
雪花婆姓啥,李树和还真不知道。。
这个老婆婆,其实只有五十多,不到六十,早年男人病死了,一个人把两个儿子拉拔大。
大儿子跟李树和大哥一样,也是当兵的,不过人家是打过仗立过功的,现在是军官了,老婆也是部队医院的,两口子常驻西南,轻易不能回来。
小儿子原来是村小的老师,后来调到公社当办事员,去年初,参加了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一举高中,去京城念了大学。
十里八乡,比雪花婆这两个儿子还出息的,也数不出来了。
后世李树和还见过他们回乡给老娘扫墓,前呼后拥,排场可大了。
因为雪花婆坚持不肯跟着大儿子去西边,所以大儿子前几年特地请人帮忙,给他娘在村里修了个新屋。
青砖黑瓦,白墙大院,拢共五间,中间三间还起了个二楼,家里宽敞的不得了。
建的时候,除了让老娘养老,更多还是做大哥的,给弟弟起个结婚的新屋。
没成想改革开放,恢复高考,弟弟也靠自己走出了大山,屋子就都空了下来。
李树和就是看上了雪花婆那几间空屋子。
雪花婆倒是点了灯,正在听录音机,里面播的是严凤英的黄梅戏带子。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雪花婆身体很好,眼神也好,虽然光不亮,还是一眼认出李树和来:
“和啊?快进来,快进来,你咋来了?”
她这里,倒是常有村里的大婶大姨来坐坐,但李树和这种年轻人,就很少了。
李树和也没扯别的,就把来意说了:
“雪花婆,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被赶回老屋住了。”
“唉。”
李树和听她叹气,笑了:
“那没啥,树大分枝,鸟大离巢嘛。
就是咱们那老屋实在不好住,漏风漏雨,老鼠洞太多,这马上冬天了,家里小的估计是扛不住,现补了一下,也是不行。
咱就想来问问,能不能跟你租两间,住一段,等咱们凑够钱起了新屋再搬走。
你要是担心啥的,咱可以请大队书记帮忙起个文书,做个见证,绝不害你的屋子。”
雪花婆没想到是租房的事。
她这一辈子也没有“租房”这个概念,李树和一说,她有点懵瞪——想拒绝,但又莫名有点犹豫。
倒不是看上租金,而是一个人住太冷清了。
李德勇两口子,在村里还是有口碑的,林云芳为人利落又干净,从不占人便宜。
李德勇干活好,又会竹匠手艺,虽然闷了一点,但公认是个靠谱的。
特别是分家这码事,有人替林云芳抱屈,就有人觉得李德勇真是个孝顺儿子。
如果说真的要租房子,李家还真是个好租客。
李树和见到雪花婆的神情,又说了些“只在租房里生活,不会动其他地方”之类的,最后才站起来:
“雪花婆你考虑一下,要是能成,你就去家说一声,最好就是快一点,不成的话,咱还得找别家商量。”
李树和倒不是谈判策略,而是认真的。
村子里像雪花婆家这么好的屋子,是没有的。但次一点的,其实还是找得到,特别是起了新屋,老屋还留着的,如果去租,应该也能租下来。
只是不住人的老屋,多少有点毛病,李树和也不愿意去多余折腾。
他就是暂时租一段时间,接下来就是使劲搞钱,争取明年就把新屋子起了。
李树和顺道在村里转了一圈,看了几间老屋,还是觉得雪花婆要能同意就最好。
接下来李树和每天捉一背篓鱼,多的4、50,少的也有30出头,存款迅速超过200块。
他还买了个哨子,每次命令鸬鹚的时候,就装模作样吹一吹,虽然哨子指挥鸟捕鱼,也很匪夷所思,但总比法术真实一点。
家里从那一天之后,再也没有缺过鱼。
不过就像李德勇说的,头两天一过,林云芳就舍不得用油,不爱做了。
还是李树和坚持,又拿鱼去找村里人换了10斤菜籽油,才每天都有鱼吃。
林云芳有一天吃完饭,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突然感慨。
“天天这么吃,有点丧良心啊。”
到了12月中,湖面开始结冰,鸬鹚往背风处的另一片大河滩转移,李树和才暂时停了下来。
他不好找人合伙,又没有交通工具,再加上指挥鸬鹚,也不好太明目张胆,限制不小。
“鱼的事情,暂时先停一停了要。”
李树和卖完最后一回鱼,背着竹篓回村,路上也是遇上不少人——他抓鱼的事情,村里人已经知道了,毕竟天天在城里摆摊,难免会遇上熟人。
李秀清,就是他家老屋隔壁的那户人家,也是大队的妇女代表,看见李树和,连忙迎上来:
“给我留了吗?”
李树和卸下背篓,拎了一条鳜鱼出来。
“喏,小两斤的,这条鱼,你给两块吧。”
今天出门前,李秀清说要待客,请李树和给她弄条鱼,最好是鳜鱼,所以这会儿才特意在门口等着。
李秀清也是识货的,这么大的大河滩鳜鱼,市场上两块可买不到。
不过李家搬过来,葱啊姜的,麻烦了李秀清家好几回,要不是她非要给钱,李树和都打算白送她一条。
李秀清早就准备好了,把钱掏出来给李树和。
李树和把钱收了,挺好奇:
“什么客人啊,还要鳜鱼招待?”
两块多钱能买三斤猪肉,拿来买条鱼,这可不是他们庄户人家的做派。
“就是你军哥他对象家,过来相看呢。”
“啊?”
“啊什么,过两年就轮到你了,到时候就是你娘操心了,哈哈哈。”
李秀清一边笑,一边赶紧回屋杀鱼去了。
相亲局啊。
李树和一时间有点怔愣,重生这么半个月,他一直忙忙碌碌搞钱,还真没想起他媳妇。
主要是他媳妇,后来跟着女儿去城里生活了,帮着带孩子做饭,他自己留在本地收货挣钱,两个人一年也就见一两面,这么十年八年下来,他也习惯一个人生活了。
不过现在,他媳妇应该只有17岁,还没成年呢。
“哎呀,她家日子好像也一般。”
李树和摸了摸脑袋,这辈子他是不打算再找他媳妇了,上一世两个人凑合了几十年,其实心里都明白,如果再有一次机会,还是别在一个锅里搅勺的好。
“算了,再看吧。”
等他满怀心事地进屋,就看见雪花婆坐在凳子上,跟他娘在说些什么,李树和“哎呀”一声:
“雪花婆,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这都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