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李树和家,今天饭菜格外丰盛。

不仅有昨天留的鱼,还有他今天割的肉——入冬之后,各个生产队就陆续开始杀猪分肉了。

他们上河大队还没杀猪,这肉是从隔壁大队买的——下五花,肥少瘦多,现在不大受欢迎,李树和花了一块八,买了两斤,让林云芳红烧了一大碗。

调料下的足,味道很好。

李树和天天进城,家里该置办的,也都置办上了,大料桂皮啥的,灶下都有。

林云芳还大手笔地切了几片咸肉,炖了个冬笋咸肉汤,再炒了个土豆丝,一个油冬菜,又拌了个萝卜丝。

总之五六个好菜,在灶下小饭桌上摆了满满一桌,把两个小孩,勾的口水直流,一直偷偷往下咽。

李树和原本还去请了雪花婆一起吃,不过雪花婆拒绝了。

“今天咱搬了新屋,虽然不是自个儿家,但也是一个好事,不用挨冻吹风了,能过个好冬天。

我们吃顿好的,庆祝一下。”

李树和说完,给李淑梅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李树平“哦”的欢呼一声,也朝着红烧肉就下筷子了。

两个人吃的眼睛都弯起来。

上一回吃红烧肉,在他们小小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了。

李树和夹了一片冬笋,鲜甜的很:

“今年冬笋是大年啊?”

林云芳“嗯”了一声:

“听说价格贱了不少,只有往年一半,看他们会挖的,都是几十斤几十斤的挖。”

李树和点点头:

“嗯,我明天也打算上山去看看。”

一路沉默着的李德勇,也看过来:

“山上都积雪了,你进山干嘛?”

这句话一接,父子间的冷战就告结束,虽然李德勇看着还是闷闷的。

李树和只当看不见:

“下雪找食难,我琢磨了个野鸡套子,想山上看看,能不能套几个野鸡啥的。”

李德勇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时间琢磨野鸡套子:

“那你小心一点,这会儿山里吃的东西少,大牲口会往山外头跑,特别是野猪,遇上了赶紧躲,不然撞你一下,骨头都要碎掉。”

李树和点点头,突然问道:

“爹,你见过老虎下山吗?”

他记得80年代初,他们这还发现过华南虎的踪迹,好像是粪便,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山里还有没有老虎。

“现在哪来的老虎,我都有小二十年没听过老虎下山了。

还是十来岁的时候,那会打虎队打到过几只,捆着抬下山来,村里的狗见到死老虎都夹着尾巴叫。

各个公社打得太厉害,后面就没怎么见到了。”

李树和觉得有点可惜,要是能控制一只华南虎,在山里就横行无忌了。

李树和突然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

胆子太大了。

要真在山里遇到老虎,他跟个傻缺似的去强行控制,结果神通不足、控制失败,那就成了送外卖了的。

“二哥,你干啥打自己啊?”

李树平吃了个肚圆,抬头正好看见李树和给自己上了来了个嘴巴子。

“没事,哥提醒一下自己,上山要当心。”

李树平没怎么明白,但他也不问了,渴望地看了剩下的红烧肉几眼,才一狠心下了桌。

撑住了,不能再吃了。

李树和有点替他担心:

“油大了吧,会不会吃坏肚子啊。”

林云芳真没想到,他们家还有担心这个的时候:

“应该没事,吃了半个月鱼,肚子油也养起来了。憨吃,要是吃坏了,你就饿上半个月,好好清清肠胃。”

李树平眼睛瞪大,连忙摇头:

“没吃坏,没吃坏,我就吃了几块。”

......

李树和虽然说是上山套野鸡,但这一回其实并没有打算动手,只是先查探一下上河大队这片山的资源。

不过一进山,他就摇头了。

山上太干净了。

这会儿大家都有责任山,每隔两三年,都要请亲朋好友上山砍柴,再一捆一捆绑好挑回家去。

那些长不成的杂树灌木,一茬一茬地被砍掉,林子可不就干干净净的吗?

“怪不得咱这没什么人打猎,都是挖药的多。”

李树和看了一下方向,决定往大山里再走一走。

他们这片山,是一条大山脉的外围,里面还有大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当初地方号召“向大山要肉吃”,牲口们除了被猎捕的,大部分都逃进深山了,并没有绝种。

不过深山远得很,李树和也不敢进去,不仅害怕遇到大牲口,还怕迷山。

“得尽快提升聚兽调禽之术的境界,到时候能让野兽明白啥叫方向和位置,就不用担心迷山了。”

看了看天光,李树和就从林子往外走,不过他也没空着手——不仅钓鱼的,收土货的也是贼不走空的。

没有蘑菇干,收点豆角干也行。

没有红小豆,收点干洋芋片也可以。

一路上,李树和遇着最多的,就是松鼠了,这些小东西正在没被积雪覆盖的地方,寻找最后一点果实,为漫长的冬季储备着。

“你们也吃不了,贡献一半给我,不过分吧?”

他上辈子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过,松鼠储备的粮食,远远超过它们冬天需要的,很多果子最后都被它们忘掉了。

既然这样,李树和征用了,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大不了后面雪厚了,他背点玉米粒还给它们。

“聚兽调禽”之术,在控制了鸬鹚后,略微有些进步,一口气控制4、50只松鼠,都不在话下。

等李树和走出林子,背篓里已经有小半篓子的各种坚果了。

林云芳见他回来,擦擦手,帮他卸下背篓:

“哎呦,还挺重,真打到东西了?”

李树和换了个棉拖鞋,摇摇头:

“没有。”

“那是啥?”

林云芳一边问,一边掀开尿素袋,“哎”的一声:

“你掏到松鼠窝啦?”

“哈哈,你咋知道?”

林云芳颠了一下背篓,有4、50斤东西,露出笑容来:

“这还能不知道?生你前后那几年,大家都饿得不行,什么没干过?不说松鼠,那个时候掏田老鼠窝,可是正经大事。

松鼠窝,也有人上山找过的,只是不好找,松鼠一般发现有人,都不回窝。”

她回忆了一下当初的苦日子,就手把坚果分了分,还拿了把杆秤出来,一堆一堆地称过。

“山核桃有30斤半,你去的那地方,估计有不少树呢。板栗子也不少,快6斤了,过年可以拿来炖枣儿,不用跟人要去了。

松果最多,呦,看着都有子呢。”

他们这片,松树很多,但大多是油松和马尾松,不产松子,只有小部分的华山松,才会有松子出产,质量也比不过东北的红松子,所以基本上没有采松子为生的。

这些小松鼠,应该就是采到了华山松的松果。

“等下煮稀饭的时候,丢几个松果到灰里,烧一烧再给松子敲出来,味道可好了。

以前你外公在林场上班的时候,有时候就给我,还有你大姨小姨她们,带松果子。”

李树和很少看见林云芳露出这种轻松欢快的样子。

她在娘家的时候,其实过得还好,因为李树和外公是林场的小干部,有工资的,可惜走得太早,只留下一家子农民。

但是他外婆现在一个月,还能发个几块钱,不知道是国家给的还是林场的。

李树和他外婆和大舅舅,都有点劲事儿,劲事儿的,他们家几个小的,都不爱去。

但老太太其实还是挺疼小辈子的,也心疼闺女,时不时还要攒几块钱,贴补给林云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