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色深沉，如同泼洒开的浓墨，将城市一点点浸透。林枫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艰难地走出最后一段明亮的主干道，拐进了通往自家小区的那条昏暗巷子。
加班。又是该死的加班。那个杀千刀的项目经理，临下班前又塞过来一堆狗屁不通的修改意见，仿佛全公司就他林枫一个人会敲代码。此刻，手表指针已经滑过了深夜十一点。
“妈的，等老子哪天卡BUG成功了，第一个就把你的电脑主板烧了......”林枫一边恶狠狠地想着，一边习惯性地抬头看向自家单元楼。
不对劲。
楼道里的声控灯，今晚似乎格外别扭。平时跺跺脚，虽然接触不良，好歹还会给你点面子，亮个十几二十秒。但今晚，那灯像是抽风了一样，忽明忽灭，闪烁的频率毫无规律，活像恐怖片里闹鬼前的标准预兆。
一股没来由的心悸感攫住了他。比在办公室感觉到的更冰冷，比在公园被音乐笼罩时更......具有明确的恶意。
他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硬着头皮走进单元门。
黑暗瞬间吞噬了他。声控灯在他头顶疯狂闪烁了几下，啪一声，彻底熄灭了，再也没有亮起来。只有远处小区路灯的一点微弱余光，勉强勾勒出楼梯的轮廓。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连对门李大爷那通常雷打不动的抗日神剧声响，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那种感觉来了。
冰冷。不是天气的寒冷，而是一种穿透衣物、直刺骨髓的寒意，仿佛突然被扔进了冰窖。紧接着，是强烈的被窥视感，像是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从四面八方每一个阴影角落里死死地盯着他，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恶意和......空洞。
林枫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在楼梯拐角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渗”出来。
那不是实体，更像是一团凝聚的黑暗，勉强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但没有清晰的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一种扭曲、蠕动的模糊感。它所处的空间似乎都在微微扭曲，散发着那股刺骨的寒意。
是它！办公室里的那个东西！但更强，更......具有目的性！
林枫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嘶哑地喊出了他练习过的、自己都觉得羞耻的咒语：
“看......看不见我！存在感归零！”（存在感降低术 - 无效！黑影停顿了0.1秒，似乎“确认”了一下目标，继续逼近。）
“404！Syntax Error！蓝屏！”（键盘突刺 - 林枫单手对着黑影虚戳，黑影的轮廓轻微波动了一下，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速度稍减，但未停止。）
“滚开！操！老子没加班费付给你！绩效扣光也没钱给你！”（嘴炮冲击 - 蕴含着他此刻最真实的愤怒和恐惧。黑影似乎又被干扰了一下，寒意稍退，但依旧坚定地飘近。）
没用！都没用！练习时的滑稽效果在真正的恐怖面前不堪一击！
那模糊的黑影伸出类似手臂的轮廓，缓缓抓向林枫的脖颈。冰冷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林枫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他绝望地向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无路可退。
就在那冰冷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
“嗡——嗡嗡嗡——！！！”
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了前所未有过的、极其剧烈的震动！那不是普通的来电震动，更像是某种工业马达在疯狂咆哮，震得他整个大腿都在发麻！
同时，手机屏幕猛地爆发出刺眼至极的白光，如同一个小型闪光弹，瞬间将昏暗的楼道照得雪亮！
“吱——噶————！”
那黑影仿佛被灼烧一般，发出一声极其刺耳、非人类的尖锐嘶鸣，像是金属扭曲又混合着信号干扰的噪音！它抓向林枫的动作猛地僵住，整个模糊的身体剧烈地扭曲、波动，如同沸腾的黑色液体。
白光只持续了一刹那，随即熄灭。手机停止了疯狂震动，机身变得滚烫。
但那瞬间的干扰已经足够。
黑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它无法再维持稳定的形态，在原地扭曲翻滚了几下，发出一连串低沉而充满怨恨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嘶吼，然后猛地向后缩去，如同退潮般迅速融入墙壁的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股刺骨的寒意，以及一丝......古怪的、难以形容的“空洞”感，证明着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那感觉，就像是那块空间被强行“擦除”了什么，留下了一片绝对的“无”。
林枫背靠着墙壁，身体软软地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衬衫，心脏疯狂地擂着胸膛，几乎要爆炸。
他颤抖着手，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是黑的，机身烫得吓人，像一块刚出炉的砖头。他尝试按电源键，屏幕毫无反应。
过了好几秒，屏幕才突然亮起，显示出正常的锁屏界面，电量显示只剩百分之五，机身温度也在快速下降。
一切恢复正常。
除了林枫几乎要崩溃的神经，和空气中那缕尚未完全散去的、冰冷而空洞的气息。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久久无法动弹。刚才那短短十几秒的经历，比过去二十多年加起来的任何时刻都要接近死亡。
那不是幻觉，不是错觉。那是真实存在的、要命的东西！
他之前所有的好奇、兴奋、甚至是一丝玩世不恭，都在那黑影冰冷的凝视和手机的疯狂报警中被碾得粉碎。
这个世界诡异的另一面，终于对他露出了獠牙，不再是隔空划痕、符号梦境或者警告信那种隔靴搔痒，而是赤裸裸的、致命的威胁。
“净......净化者？”他想起梦中低语和店员的警告，牙齿忍不住打颤。
这东西是怎么找到他的？因为他频繁“施法”？还是因为他开始接触其他异常者？
手机......手机刚才那反应又是什么？是保护机制？还是某种更高权限的存在插手了？
无数个问题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盘旋，但最终都被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所淹没。
他在冰冷的楼道里坐了很久，直到双腿恢复了一点力气，才连滚带爬地冲上楼，反锁了房门，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
对门李大爷的电视声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同志们！冲啊！”的呐喊此刻听起来如此亲切，如此“正常”。
林枫滑坐在地上，看着手中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电量岌岌可危的手机，又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知道，有些事情，彻底不一样了。
他的都市卡BUG修仙生活，从这一刻起，正式从“新手体验期”进入了......“生死难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