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妈妈站在蜂房外，不耐烦的躲避着虎头峰的攻击。
叔叔也嫌弃咂声。
“圆圆这小孩也真是，这么多人来找他，还在闹脾气？”
5.
听见爸爸的悲鸣，妈妈身子一僵。
看见爸爸痛苦的样子，我心里很难过。
看来，爸爸是爱我的。
爸爸抱着我的身子僵在原地。虎头蜂不断攻击他，毒蛇也啃咬他，可他就是不为所动。
我着急的催促他，可是个小鬼的声音是不会被听见的。
爸爸，你快离开这里。
这些大黄蜂有毒，并不是小蜜蜂。
圆圆被蛰一下就死了。
爸爸不要留在这里被他们采蜜。
爸爸默默的将我抱出来。
我尸体的惨样惹得周围人一阵惊呼，恐惧的惊叫。
我的眼眶流着血，身体全是被毒蜂蛰起的肿包。
甚至，身体还吊着毒蛇，可怖至极。
他看着妈妈，声音绝望又冰冷。
“江雪朝，这就是你说的小教训吗？”
“圆圆是你的亲生孩子，是你的亲骨肉，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前几个小时，她还打电话跟我说，干噎酸奶奶皮子糖葫芦很好吃，她想要妈妈也尝一尝。”
是啊，妈妈，我只是觉得奶皮子糖葫芦很好吃。
我把糖葫芦拿过来，只是想让你尝一尝，没有想到有小蜜蜂跟了过来。
圆圆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伤害叔叔的。
妈妈愣了，看着我的尸体，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蜜蜂居然能蛰死人。”
“阿允也被蜜蜂咬了，也没有中毒啊，他怎么这么脆弱？是有什么基础病吗？”
可是妈妈，咬我的不是小蜜蜂，是很可怕的大黄蜂。
爸爸也气得发抖。
看着我充满惨状的尸体，他心疼得声音都发着颤。
“江雪朝，我说过多少次，虎头蜂的毒性堪比毒蛇，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你因为恨我，还把上千条毒蛇放进蜂窝里，你就是想要致圆圆于死地呀。”
“你有什么冲我来，小孩子是无辜的。”
妈妈说不出话，看着我的尸体眼露不忍。
“我以为她是故意想要把蜜蜂引进来，她的心思就像你一样，想要故意伤害我的爱人，想要再次拆散我和阿允。”
何允叔叔也连忙应声。
“这就是个意外，我也被蜜蜂蛰了呀。朝朝她也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
妈妈也痛苦的闭上眼，似是逃避。
“反正她也不该出生。”
“顾时序，你设法下药让我生下这个孩子，这都是报应，这都是你的命啊。”
爸爸猩红着双眼，抱着我的尸体。
“江雪朝，我没有给你下过药。”
妈妈愣了，随即嗤笑一声。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圆圆，但你不能拿曾经的暴行说事，强行洗白。”
爸爸叹了口气，眼神空洞。
“江雪朝，这世界上没有比我更爱你的人。”
“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只是为了保护你。”
“但现在我不能再爱你了。你疯了，你为什么要伤害圆圆？我不会再想保护你了。”
妈妈不明所以，冷笑一声。
“顾时序，你在说什么？”
“明明就是你毁了我的一生。”
“明明就是你给我下药，毁了我的爱人。自始至终你都在伤害我，什么时候保护过我？”
爸爸摇了摇头，露出释然的表情。
“我从来没有给你下过药，那天晚上，你是被别人侵犯了。”
“你哭着打电话给我求助。我赶到时，你已经晕倒了。”
“圆圆也不是我的孩子，是那晚你被别人侵犯所留下的孩子。”
“那次经历让你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醒来你看见我在你身边，你下意识以为我是那个给你下迷药的凶手。”
“我不想让你沉浸在被陌生人侵犯的痛苦。索性就认下了这个罪名。只要你开心，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恨我入骨，我却爱你如命。可我没想到你居然丧心病狂到要这样虐杀圆圆，我不想再保护你了，江雪朝，我们到此为止。”
6.
我在半空中飘呀飘，听见这个真相也愣住了。
看来，我真是让妈妈痛苦的小孩啊。
但爸爸抱着我的尸体哭的很伤心。
按理来说爸爸爱妈妈，我是真正的孽种，爸爸应该恨我。
可为什么我死了，爸爸会这么伤心呢？
爸爸是京城的首富，我从来没有见他哭过。
大家都很敬仰他。
他抱着我的尸体是那么的歇斯底里，那么的痛苦不堪。
爸爸用纸巾擦干净了我的脸。
他向我不断的道歉。
“圆圆，对不起，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那爸爸错了，你受委屈了。”
“圆圆，你那时候是不是很害怕？”
我也落了泪，不断的摇头。
爸爸，不要再为圆圆流眼泪了。
圆圆就是一个坏孩子，让妈妈伤心，让你也伤心。
妈妈更是当场石化。
“那个晚上不是你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爸爸自嘲的笑了笑。
“江夫人现在不是有钱吗？只手通天。不信我的话，你让保镖去查一查。”
看着爸爸心碎的眼神和笃定的模样，妈妈愣在当场。
“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不早说？”
“这不可能，圆圆既然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你为什么会这样疼爱她？”
“你这么爱我，你为什么会不恨她呢？”
虽然我有些害怕妈妈，看到她就犯怵，但我认可她说的话。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爸爸不恨我？
爸爸笑了。
“一开始是爱屋及乌罢了。我爱你，就会爱你的一切。”
“我爱她那副像极了你的眉眼，让我看见她不自觉就心软。”
“我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从咿呀学语到会说爸爸。”
“后来我爱她，不仅仅是因为爱你。”
我飘在天空中哇哇大哭。
我想抱一抱爸爸，可我却是虚无的。
我让妈妈痛苦，所以我也该死。但是我舍不得爸爸。
妈妈痛苦的捂着脸，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叔叔。
“可你不是一直说是顾时序给我下迷药，拆散了我们两个吗？”
“何允，你一直在骗我？”
叔叔的表情出现一丝心虚，却还在嘴硬。
“可我们本来就是初恋。就是因为顾时序的出现，你才离开了我。”
“我怎么清楚你们中间发生的弯弯绕绕？”
妈妈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何允，你骗我？”
叔叔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恐惧。
“我们大学就相识。可自从你认识的顾时序，你就抛弃了我，你这个嫌贫爱富的女人！”
“是你自己亲口跟我说。是顾时序迷奸了你。其他的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又怎么能知道呢？什么叫我骗你？”
“再说了，这个小贱种也是你和强奸犯的女儿，死了又怎么样？”
7.
我在天空中也哭出声来。
是啊，我还是肮脏的小孩，妈妈杀我杀的没有错。
我就是一个坏小孩。
可爸爸却起身，狠狠给了叔叔一只眼。
爸爸瞎了一只眼，被大黄蜂蛰得视线模糊，却还是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叔叔。
“她不是死不足惜的小贱种，他是我顾时序的女儿。”
“何允，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又有一些想哭。
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我的存在也只会让妈妈感到痛苦。
我死了，大家应该感到开心才是。
爸爸却紧紧抱着我的尸体，眼神是那么的不舍。
即使我被虎头蜂蛰着面目全非。即使我身上还有着毒蛇的毒液，可爸爸仍然是那么紧紧的抱着我。
妈妈有些失神的在一旁站着。
“所以这么多年，我的恨，都是我的臆想。”
“顾时序，你说的对，我不应该恨你的。”
她憎恶的看着何允叔叔。
何允叔叔也笑了，毫不退让的看着妈妈。
“怎么朝朝，你又要恨我吗？你又想要杀了我吗？”
“是你自己把女儿关进蜂窝里的，是你要拿毒蛇和毒蜂来让自己的女儿惨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妈妈身形一颤。“都是你骗我...”
何允叔叔却哈哈大笑。
“不，这不怪我。江雪朝，你早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就算没有我，就算你早就知道了真相，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死这个孩子的。”
“因为她是你所遭遇的噩运的证明，你不会留着她的。”
“你会不遗余力的杀死她，就像现在一样。”
是啊，妈妈。
你永远不会爱我的。
妈妈抱着腿蹲在地上，捂着双耳。
此刻她的精神濒临崩溃。
“所以，顾时序一直在保护我。”
“那我活这么多年，恨的又是什么呢？”
爸爸笑了，抱着我的尸体正义离开。
妈妈却将何允叔叔一把推进养蜂屋。
蜂窝里发出惨叫，夹杂着何允叔叔的咒骂与求饶。
“朝朝，救我！好痛！我会死的！”
“朝朝！放过我，江雪朝，你这个贱人！”
爸爸脚步一顿，还是抱着我快速离开。
爸爸猩红着双眼，揉着太阳穴。
一直守在他旁边的秘书姐姐，小心翼翼地开口。
“顾总，顾小姐的后事需要我来帮忙吗？”
此刻的爸爸像个无助的孩子，抱着我的尸体愣神。
他缓缓开口，“后事？”
秘书姐姐连忙点点头，眼底是抹不开的担忧。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顾小姐一定也希望自己能入土为安，我相信顾总你也是这样希望的。”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好好处理小姐的后事吧，顾总，请节哀。”
爸爸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地点了点头。
“圆圆死前这么痛苦，我一定要好好料理她的后事，让她能投个好胎，下半辈子不要这么苦。”
“她这辈子过得太苦了。”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这个爸爸没有保护好她。”
我在空中不停的摇着头，不停的流着眼泪。
不是这样的，爸爸。
你是全世界对圆圆最好的人。
8.
爸爸买遍了全京城内的奶皮子糖葫芦。
我在天上看的心有些酸酸的。
其实奶皮子糖葫芦也不好吃，只是我知道妈妈喜欢吃糖果，想要给妈妈尝一尝。
过了几天，妈妈来找了爸爸。
“时序，我都想起来了。”
妈妈眼角带着泪，看着泫然欲泣。
爸爸身形一愣，苦笑一声。
“什么？”
妈妈红着眼，继续说着。
“我都想起来了，我们的曾经，我们相爱以及那一晚。”
“想起了那一晚的痛苦，以及见到你时的救赎，还想起了大学时我们的真心。”
“时序，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吗？”
爸爸面无表情，只是指了指我的灰白遗照。
“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能回到从前呢？”
“那个孩子，因为你恨我而死。”
我在天空上有点着急。
爸爸，不用再想着圆圆。
圆圆是个坏孩子，只会让爸爸妈妈痛苦。
妈妈却落着泪，声音颤抖。
“时序，我们大学相识相知相爱。就因为那场意外，让我失去了那晚记忆，留下了长达五年的误会，我们就要这样错过了吗？”
我在天上看着这一幕。
其实我知道，爸爸还是爱妈妈的。
我也知道，妈妈会永远恨我。
爸爸苦笑一声。
“是啊，这个误会还是我亲手创造的。”
“但从你将圆圆关进蜂窝里时，我们便没有可能了，我们之间回不到过去了。”
“她还那么小，她能知道什么？她只是觉得你喜欢吃糖，吃不得苦，就拿着她心中最甜的糖给你。”
“那你是怎么对她的？”
妈妈哭了，她情绪崩溃。
“我能有什么办法，是我愿意这样的吗？”
“我没有那晚的记忆，所有人都告诉我那个孩子是你给我下药，我才生下她的。”
“她是我的亲骨肉，我也很痛苦，我也很纠结。”
“现在，那晚被人强暴的过程我仍然历历在目，我都记起来了。”
“时序，你保护了我五年。真的要放弃这段感情吗？”
爸爸只是痛苦的闭上了眼。
“我心疼你，我也知道你的痛苦。所以我不能告诉你真相，谎言也是为了保护你。”
“直到现在，我也狠不下心来怪你。”
“但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爱你。”
妈妈放声痛哭。
“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将何允杀死在蜂窝，我已经给圆圆报仇了。”
“我也是那一段记忆的受害者。”
我小小的鬼魂，在天空上荡来荡去。
看着妈妈的一颦一笑，看着她失声痛哭。
到底什么是亲情呀？
我明明流着妈妈的血，是她的亲生骨肉，可妈妈却这么的讨厌我。
我明明跟爸爸毫无关系，可他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妈妈还在不停诉说着她和爸爸的曾经。
我听着酸涩难耐。
他们曾经很幸福，却因为我的到来变得痛苦万分。
我也不想当一个坏孩子妈妈，我也想爱你。
9.
我被装在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里。
贡品上有各种各样的奶皮子糖葫芦。
唉，早就说过了，我不喜欢吃糖。
我是想妈妈过的甜一点，开心一些。
妈妈还是时不时来找爸爸。
她带来了曾经的情书，字字诉说着他们的爱恋。
我看着他们的爱情故事，已经熟读于心。
十九岁青涩的妈妈就遇见了爸爸。
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牵手散步，人人都羡慕他们。
直到大学毕业，在爸爸跟妈妈求婚的那天晚上。
爸爸为了去取戒指，没有送妈妈回家。
妈妈经过一个小巷子时，被歹徒在巷子里强暴。
妈妈一直都被家里保护的很好，她险险保住了一条命，向爸爸拨去电话。
爸爸没有在目的地，等到妈妈已经找的快疯了。
听着爱人的哭腔，愧疚和愤怒淹没了他。
他为妈妈伸张了正义，歹徒被惩治。
可看着受伤的妈妈，爸爸自责极了。
医生说妈妈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失去了那晚记忆。
爸爸想要妈妈彻底忘记那段痛苦，便说自己下了迷药。
他侵犯了妈妈，才生下了我。
于是妈妈恨爸爸入骨。
知道内情的叔叔趁乱勾引了妈妈，想要得到顾家的钱财。
还有所谓的狗血三角恋情。
在那段编造记忆的驱使下，妈妈恨透了爸爸。
可我是她的亲骨肉，她还是选择爱我。
但我给她的糖却成为刺向她的利剑。
她对爸爸的恨在那一刻被激发出来，全部释放在了我的身上。
妈妈，圆圆被采蜜的时候好疼。
但圆圆不会怪妈妈的。
我知道，妈妈也很痛苦。
爸爸经常看着我的骨灰发呆，带我去看了全世界的海洋。
“圆圆，你还这么小。爸爸答应过你，带你看海，海美吗？”
我点点头。
爸爸，大海很美。
但圆圆想你了。
妈妈见过爸爸后，整天沉浸在痛苦中。
她交出了顾氏的所有股权和房产。
“时序，这是我欠你的。”
爸爸没说话，也没有拒绝。
他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不能让他激动。
妈妈的表情逐渐变得灰败。
看见妈妈交出股权，其实我很开心。
因为我又可以看见爸爸意气风发的样子。
而不是垂头丧气，要被很多人欺负。
妈妈整日垂头丧气，常常看着我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发呆。
有一天晚上，我看见妈妈登上了高楼，起身一跃，变成了一张肉饼。
随即，我看见妈妈也变成透明的，她朝我挥着手。
我连忙跑开。
我害怕妈妈又把我拿去采蜜。
我害怕再变成糖葫芦，又被大黄蜂蛰。
我又飘到爸爸脑袋上去。
爸爸听见妈妈的死讯，我以为他会哭，会难过。
可爸爸只是淡淡地发着呆。
他抱着我的骨灰盒，跟我聊着天。
“圆圆，你是不是见到妈妈了？”
我点点头。
是啊，爸爸。
但我不想见到妈妈，我害怕她。
爸爸听不见我的声音。
他接手顾家企业后，顾氏也成了京市龙头。
爸爸又成了那个首富爸爸。
我也走向了奈何桥。
走进忘川河时，鬼叔叔问我在凡间有没有什么心愿。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希望爸爸能开开心心。
每天都能有最好吃的糖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