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册子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将当今皇帝,大唐万民敬仰的天可汗,说成是“厚黑学”的集大成者?
这要是传出去,别说写书的顾青云,就是他这个看书的太子,也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疯了!”
李承乾的声音压抑着,充满了惊恐和愤怒,他猛地合上册子,像是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你竟敢如此非议父皇!”
“非议?”顾青云一脸平静,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殿下,我这不叫非议,我这叫分析。是客观、理性地分析您父亲的成功案例。”
“成功案例?”李承乾气得都快笑了,“你管……你管那件事叫成功案例?”
他甚至不敢说出“玄武门”三个字,仿佛那是什么禁忌。
“为什么不叫成功案例?”顾青云反问,“从结果来看,难道不成功吗?”
他往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也更具冲击力。
“殿下,您好好想一想。当年,您父亲还是秦王,上面有太子李建成,旁边有齐王李元吉。论嫡长,他不是。论父皇的宠爱,后期也比不过两位兄弟。”
“他当时的处境,比您现在危险百倍!太子和齐王联手,步步紧逼,几乎要把他逼入死地。”
“他那时候要是跟您一样,讲仁义,讲孝悌,讲兄弟情分,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顾青云盯着李承乾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他要么被一杯毒酒赐死,要么被随便找个罪名废为庶人,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圈禁到死!”
“哪还有后来的‘贞观之治’?哪还有您这个大唐太子?”
李承乾被问得哑口无言,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想过那段血腥的历史。
在史官的笔下,在朝臣的口中,玄武门之变,是秦王被逼无奈,为了自保,为了大唐的未来,不得不采取的雷霆手段。
是一场正义的、被迫的反击。
可现在,被顾青云这么赤裸裸地一剖析,所有温情脉脉的修饰都被撕掉了。
剩下的,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权力争夺。
“殿下,您再想想。”顾青云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您爹是怎么做的?”
“他先下手为强,在玄武门设下埋伏,一箭射杀了太子大哥,又亲手解决了齐王四弟。”
“这是不是‘心黑’?”
“事后,他带着兵马,‘保护’着自己的父皇,逼着他下诏立自己为太子,两个月后又‘劝’他退位当太上皇。”
“这是不是‘脸厚’?”
“他杀兄,囚父,才抢来了这个皇帝宝座!他把厚黑学用到了极致!”
说到最后,顾青云的语气陡然拔高,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自己就是这么上位的,您是他的亲儿子,您跟他客气什么!”
“轰!”
李承乾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客气什么?
是啊……我到底在客气什么?
我害怕父皇不喜,害怕朝臣非议,害怕失了储君的体统。
我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一个“仁孝”的太子,希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可我的父皇,他当年在乎过这些吗?
他只在乎胜利!只在乎结果!
他用最不“仁孝”的手段,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然后才开始书写他的“仁义”和“功绩”。
我……我好像从根上就学错了。
李承乾看着手中的《君王厚黑学》,眼神变了。
不再是抗拒和惊恐,而是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光芒。
那是一种被点醒,被启迪,甚至是被解放了的光芒。
他一直活在父亲巨大的光环和阴影之下,拼命地想成为父亲期望的那个“完美储君”。
却忘了,父亲本人,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他是一个靠着铁血手腕和无情决心,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胜利者。
一个胜利者,会欣赏一个只会“温良恭俭让”的继承人吗?
不会。
他只会觉得你软弱。
“我……明白了……”
李承乾喃喃自语,声音很轻,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重新翻开那本册子,这一次,他的心态完全不同了。
他不再是看一本歪理邪说的禁书,而是在研究一部……成功秘籍。
一部由他自己父亲亲身书写的,最真实的成功秘籍。
顾青云看到他神情的变化,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第一步,打破思想钢印,成了。
接下来,就是第二步,理论联系实际。
“殿下,光明白道理还不够。”顾青云沉声说道,“您得学会怎么用。”
“这门学问,博大精深。我们得从基础抓起。”
“今天,我们就来学学这第一课。”
顾青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玄武门精神,必须学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