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内,寂静无声。
李世民靠在龙椅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比朕还狠……”
这个念头一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想当年,他发动玄武门之变,那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不拼就是死。那份狠厉,是绝境中求生的本能。
可这个顾青云呢?
身处东宫,一个无名杂役,却能洞悉全局,将人心算计到如此地步。
他设计的那个针对李泰的圈套,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招招致命,诛心伐德,比直接动刀子还要狠毒。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聪明了,这是一种天赋,一种对权力斗争的恐怖直觉。
李世民的第一个反应,是杀意。
这样的人,太危险了。
他能教唆承乾对付李泰,焉知他日不会教唆承乾对付自己?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一个不受控制的聪明人,比一万个愚蠢的敌人更可怕。
可是……
杀意一起,另一个念头又立刻涌了上来。
承乾……
他那个让他头疼不已的儿子。
心软,懦弱,耳根子软,还有些自卑。
这些年,他给承乾请了天下最好的老师,孔颖达、于志宁、张玄素……个个都是一代大儒,道德楷模。
结果呢?
他们把承乾教成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君子”,却没能教成一个合格的“储君”。
李世民比谁都清楚,守天下,比打天下更难。
他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继承人?
一个能镇得住满朝骄兵悍将,能压得住蠢蠢欲动的兄弟,能看得透人心诡谲的继承人。
一个……像他自己一样的继承人。
而现在,似乎出现了一个能把承乾往这个方向“塑造”的人。
这个顾青云,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不,他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刻刀。
用他,可以把承乾这块朽木,雕琢成材。
但用他,也有可能……伤到自己。
这是一个巨大的风险,也是一个巨大的机遇。
杀,还是用?
李世民的帝王心术,在这一刻运转到了极致。
他想起了顾青云的那句话:“帮太子,就是帮我自己活命。”
一个有所求的人,就有弱点,就可以被控制。
他又想起了顾青云的另一个观点:“玄武门精神的精髓,是学习陛下的成功案例。”
这是一个在向自己“致敬”的信号。
他在表明,他懂自己,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李世民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赌了!
他李世民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玄武门尸骨未寒,他都能安坐朝堂。渭水之盟城下之辱,他都能隐忍不发。
难道今天,还怕了一个小小的杂役不成?
他倒要看看,这个顾青云,到底能把承乾教成什么样子!
是教成一个青出于蓝的合格帝王,还是教成一个眼高手低的乱臣贼子?
“传朕旨意。”
李世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跪在地上的黑影身体一震。
“去查清这个顾青云的底细,祖上三代,生平过往,朕要知道所有的一切。”
“遵旨!”
“另外,”李世民拿起朱笔,铺开一张空白的诏书,沉吟片刻,笔走龙蛇。
写完,他盖上自己的私人印玺,将诏书卷起,放入一个精致的木盒中。
“你,亲自将此密诏,送去东宫,交到那个顾青云手上。”
“记住,是密诏。除了你、朕、顾青云和太子,不得让第五人知晓。”
黑影双手接过木盒,心中充满了惊疑。
到底是什么样的旨意,需要如此郑重其事,如此保密?
“告诉他,”李世民看着黑影,一字一句地说道,“朕,在看着他。”
“遵旨!”
黑影领命,身形一闪,再次融入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东宫,李承乾的书房。
李承乾正拉着顾青云,兴奋地推演着计划的每一个细节,越说越是激动。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殿……殿下,外面……外面百骑司的人求见!”
“什么?!”
李承乾“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百骑司!
那是父皇的专属耳目,是悬在所有皇子和大臣头顶上的一把利剑!
他们来做什么?
难道……我们刚才的密谋,被发现了?
李承乾惊恐地看向顾青云,声音都在发颤:“先生……这……这可如何是好?”
顾青云的脑门也冒汗了。
卧槽,这么快?李二的监控系统这么牛逼的吗?
刚说完就要被抓了?
他强作镇定,心里却在疯狂盘算。
完了完了,开局就要GG了。这剧本不对啊!
就在两人心惊肉跳之时,一个身穿黑衣,气息森冷的人,已经捧着一个木盒,迈步走了进来。
他无视了惊慌的太子,径直走到顾青云面前。
“陛下有旨。”
黑衣人打开木盒,展开一卷黄色的诏书。
李承乾和顾青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是赐死的诏书吗?
只听那黑衣人用毫无感情的语调,念道:
“诏曰:东宫杂役顾青云,才思敏捷,见识不凡,可堪为太子之师。然其身无功名,不便显授。特密封为太子‘亚父’,授以教导储君之全权。望尔悉心辅佐,勿负朕望。钦此。”
“嗡——”
顾青云和李承乾,两个人,同时傻在了原地。
亚……亚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