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哥,我们也买的差不多了,先去拍电报,和家里的人说一声我们结婚的事情,然后我们下午再去供销社买其他的。”杨柳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
“好,先去拍电报,弄完了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多给你买些好吃的,补一补。”秦宴秋把包都背在自己身上,带着杨柳往邮局走去。
等忙完一切事情,两人又去国营饭店吃了红烧肉加米饭,然后才来到供销社。
他们今天来的巧,正好供销社有一批瑕疵布需要处理,而且不要票,就是价格要稍微高一点。杨柳和秦宴秋努力的往人群中挤进去,“同志!同志!麻烦你给我拿那个白色的带碎花的还有那个天蓝色格子,哦还有那个蓝色的的确良,都给我装上。”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晚霞被深沉的靛蓝吞噬。公交车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卷起一阵干燥的尘土,两人从车上下来,身上手上都满满当当,今天采购的战利品实在丰厚。
杨柳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她手里拎着那几块颜色各异的瑕疵布料,要不是她利索,还抢不到呢。就是供销社硬性规定每人限购,她恨不得把柜台后面堆着的瑕疵布全包圆了。除了布,崭新的搪瓷盆、两个印着大红牡丹的暖水瓶、几块散发着皂角清香的肥皂、还有零零碎碎的针头线脑。
“累了吧?”秦宴秋站在她身边,很自然地又接过她手里拎着的网兜。
“不累!就是可惜,那匹蓝底小白花的布,就差一点就抢到了。”杨柳语气里满是惋惜,但随即又雀跃起来,“不过这些也很好了!瑕疵根本看不出来,做衣服做被面都行!省下的布票,够咱们用好一阵子呢。”她掰着手指盘算着用途,脸上洋溢着对崭新生活的憧憬。
秦宴秋看着她生动的侧脸,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柔和。“下次再有,咱们早点去。”
两人并肩往灯火通明的营区大门走去。哨兵看到秦宴秋,立刻挺直腰板敬礼:“营长好!嫂子好!”
秦宴秋回礼,正要带着杨柳进去。
“小柳?是小柳!”
一个带着浓重乡音、沙哑又急切的呼喊,猛地从大门旁边昏暗的阴影里传来。
杨柳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大门传达室外,冰冷的水泥台阶上,蜷缩着两个灰扑扑的身影。借着大门岗亭透出的微弱灯光,杨柳看清了那两张熟悉又憔悴不堪的脸。
“爹!大哥?!”她失声惊呼,心猛地一沉,拔腿就跑了过去。
台阶上坐着的,正是她的父亲杨老爹和大哥杨松!
杨老爹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棉袄,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狗皮帽,满脸的疲惫和焦虑。他脚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磨得发白的旧帆布包,上面沾满了灰尘。杨松则穿着同样朴素的旧棉衣,蹲在父亲旁边,双手插在袖筒里取暖,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蔫头耷脑。听到杨柳的喊声,父子俩几乎是同时弹了起来。
“小柳,”杨老爹声音都带着颤,踉跄着迎上两步,眼睛上下打量着女儿,确认她完好无损,才像是松了口气。
“爹,大哥,你们怎么来了?咋不进去啊?”杨柳看着父亲和大哥冻得发青的脸,还有那掩饰不住的狼狈,心疼得不行。
“没事,小柳,爹没事啊,就是坐了几天火车有些没睡好。”杨老爹看着闺女着急的神色赶紧说,生怕闺女担心。
“小柳,爹说的没错,我们两个就是有点没睡好,下午来了部队,人家解放军同志说李庆平出任务去了,没有人领着不让进去。我和爹这不是想着在门口等着,看看能不能碰上你,这下好了我们都打算在这过夜了,你这从外面回来碰上了。”杨松搓了搓冻的通红的双手,哈了口气,一脸看到妹妹的喜色。
杨柳听着,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她能想象父亲和大哥坐了几天的火车,一路风尘仆仆,又在寒冬里吹着冷风,受了不少罪。
“爹,大哥,对不起,让你们受苦了!”杨柳的眼圈瞬间红了,又回过头对秦宴秋说:“秦大哥,你看你能不能带我爹和我哥进去啊。”
秦宴秋往前迈了一步看他们说完话,赶紧过来打招呼:“伯父,大哥,我是秦宴秋,小柳的对象,我这就带你们进去休息休息。”
秦宴秋说完这些话,杨老爹欲言又止的看着杨柳想要说什么,他不理解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说是小柳的对象,杨松刚要说话,杨柳拽了他一把,“大哥这个事说来话长,咱们先去休息。”
这边秦宴秋拿出证件和值班的哨兵进行登记,一切弄完后,哨兵立正敬礼,然后放行。
看着能进去来,杨家父子俩心头压了一下午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但身体的疲惫和寒冷却更加清晰地涌了上来。
秦宴秋空出一手轻松拎起那个沉重的帆布包,叫上带着杨柳一行人往招待所走去。
“爹,小心台阶。我们先去招待所安顿下来,吃点热乎的暖暖身子。”杨柳扶着杨老爹慢慢走着,看到多年未见的爹,她的情绪尸有些绷不住的,加上前世,她已经好几十年没见过。
一行人走进灯火通明的营区。整齐的营房、笔直的道路、偶尔走过的步伐铿锵的军人,这一切都让杨老爹和杨松感到陌生又敬畏,紧紧跟在秦宴秋和杨柳身后。到达招待所,秦宴秋熟门熟路地来到服务台,拿出证件:“开一间房。”
杨老爹刚要阻止,想着说不用开,他们和杨柳挤一挤就行,后又想着闺女这么大了再一间屋不合适,咬了咬牙,心想花钱就花钱吧,反正住不了几天就走来。
很快,干净的单间安排好了。秦宴秋先把杨老爹和杨松送到他们房间,把沉重的帆布包放下。房间里有暖水瓶,秦宴秋立刻拿起空瓶:“伯父,大哥,你们先洗把脸歇口气,我去食堂打点热水和饭菜过来。很快。”
“不用麻烦,秦同志,俺们带了干粮…”杨老爹连忙说。
“爹,都到这来,哪能让你们啃冷干粮?”杨柳心疼地打断父亲,“让秦大哥去吧,食堂的饭菜热乎。您和大哥肯定饿坏了。” 她看到大哥杨松一进门,就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闭着眼睛,脸色蜡黄,显然是累到了极点。
秦宴秋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提着一个大大的搪瓷桶回来了,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几个白面馒头,还有两个铝制饭盒,装着刚炒好的土豆丝和猪肉白菜粉条,甚至还有一小碟切好的酱菜。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爹,大哥,快趁热吃。”杨柳赶紧招呼。
杨老爹和杨松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眼睛都有些发酸。这一路上,他们啃着冷硬的饼子,喝着凉水,胃里早就空了,此刻闻到这久违的家常饭菜香,饥饿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父子俩也不再客气,坐下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热粥下肚,冻僵的身体终于开始回暖,疲惫也稍稍缓解。
看着父亲和大哥埋头吃饭的样子,杨柳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