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倪脆生生应了声 “知道啦~~爸”。
便顺势挨着闻戚坐下，身体几乎要挨着他的胳膊，眼神控制不住得往他身上瞟。
“闻哥哥，原来你也对古玩感兴趣啊？”
闻戚靠在沙发上，闻言只是淡淡 “嗯” 了一声，不置可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没打算跟她多聊。
薛倪见状，非但不退缩，反而将身子又凑近了些许，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掺入一丝若有似无的引诱。
“那可太巧了，你看我爸，不就是做这行的嘛……安市这片地界上，但凡好东西，总得先过过我们薛家的眼呢……”
可闻戚还是没接话，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薛倪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目光一转，落到了旁边安安静静坐着的孔茉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打量。
“闻哥哥，你身边这位是谁啊？跟你一起过来，是你的助理吗？”
“我馆里的资深修复师，孔茉。” 闻戚终于开口，语气平淡。
孔茉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礼貌地扬起微笑，算是打招呼。
薛倪毫不掩饰地撇撇嘴，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的神情，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低声咕哝：“我就说嘛……”
其貌不扬，穿着打扮也沉闷，身材更是……原来只是个干活的员工。
她迅速收回那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心，所有注意力重新聚焦回闻戚身上，问题也变得更加大胆直接。
“闻哥哥，那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觉得我们……”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闻戚就猛地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是不堪其扰，连她的问题都懒得敷衍。
“哎呀，闻小友，怎么站起来了？是等不及要一睹为快了吗？”
恰在此时，薛老洪亮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内室传来。
只见他双手捧着一只深色的锦盒走了出来，盒面上精致的刺绣纹路无声诉说着内里之物的不凡。
几乎是同时，孔茉“嚯”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被薛老手中的锦盒牢牢吸住。
“哈哈哈，小孔老师莫激动，莫激动。”
薛老将锦盒轻放在书案上，笑着朝孔茉招手。
“来来来，老头子我说到做到，你到这近前来，仔细看看。”
孔茉没立刻动，先转头看向闻戚，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闻戚迎上她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眼底藏着几分信任。
“去吧。”
孔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朝着书案走去。
刚走两步，就见薛老伸手去拉抽屉，似乎要拿工具，她立刻出声阻止。
“薛老，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带了。”
说着，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了一副白手套和一把专用的高倍放大镜。
她动作轻柔地戴好手套，又将放大镜攥在手里，确认一切准备妥当，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书案。
她轻轻打开锦盒，没有着急动作，而是先屏息凝神，细细观察了古籍的封面材质、装订线、册封的磨损与变色情况。
旁边的薛老见她如此沉稳忍不住点点头。
他原本还担心这年轻姑娘毛躁，没想到她动作这么专业，连细节都考虑得周全，悬着的心也悄悄放下了。
“来，闻小友，咱们这边坐。”
薛老笑着招呼，示意一旁茶香袅袅的茶几。
“上好的金骏眉，正好润润喉。小孔老师这般仔细，怕是还得看上一会儿呢。”
此时的孔茉已经完全沉浸进去，外界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
她用指尖极轻地感受了一下纸张的边缘，确认这本书的当前状态能够承受翻页的动作后，才敢轻轻地揭开封面。
然后借助放大镜，一寸一寸地检查着纸张的纤维、“瘦劲通神” 的字体、墨色的渗透、以及任何可能存在的修补或作伪痕迹，并在心中一一列举、分析着发现的问题。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她才直起身，轻轻合上锦盒，脱下手套，走到闻戚身边，心里大抵有了数。
这确是宋刻本无疑，且整体保存状态上佳，纸张完整，字迹清晰，无虫蛀鼠咬痕迹。
然而，它并非薛老最初宣称的顶级品相，而是有非常微小的修补痕迹。
虽然修补处很小，且经过高超技艺的掩饰，整体观感十分自然，但有过修补事实这一点不容置喙。
虽说宋刻本向来有寸字寸金之说，目前拍卖会上也向来以页为单位来拍卖，但听闻戚当时提过，薛老当初可打着完美品相宋刻孤本的噱头，这一点，无疑是握在闻戚手中一把关键的谈判利器。
想到这里，孔茉不由抿紧了唇。
恰在此时，薛老看了眼时间，开始扬声招呼几人移步堂屋用午饭，想必也是刻意想留出空间给他们商议。
薛老领着薛倪率先走出书房，薛倪路过闻戚时还不死心，回头想说点什么，却被薛老轻轻拽了拽胳膊，快步往堂屋走去。
闻戚和孔茉也跟着走出书房，此时庭院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孔茉清了清嗓子，压下心底的几分紧张，把所有信息和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闻戚。
闻戚垂眸听着，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在她精准点出那处关键的“确定有修补痕迹时”时，眼睫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待她全部说完，他抬起眼，看向她的目光里，难得带上了几分真切的赞赏。
心里暗叹：怪不得苏老放心让她来，这孔茉，确实有点真本事。
其实这次本就是粗略的掌掌眼，有个谈判的准备，后期肯定要送去专业鉴定，不过孔茉能在短短时间就发现这么多，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期。
想到这里，他原本冷峻的面容不禁和缓了不少，线条也不再那么紧绷。
他冲她微一颔首，语气虽依旧简洁，却透着一股成竹在胸的沉稳。
“行，我心里有数了。”
“走吧。先去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