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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睁眼,我看到妈妈瞳孔骤然缩紧。
她疯了一样扑过来,跪倒在我的身体旁。
“岁岁!岁岁你醒醒!”
她用力摇晃着我,那双手曾经无数次将我推倒,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想要把我扶起来。
“你别吓妈妈!你快起来啊!”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脸上,可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我只看到她抱着我那具越来越冷的身体,瘫坐在地上,发出不似人声的哭嚎。
她终于想起了什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胡乱地抓起电话。
“喂?120吗?救命!我女儿......我女儿她......”
她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最后,她只是抱着电话,对着那边嘶吼:“来人啊!救救我的孩子!”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妈妈抱着我的身体冲下楼,她瘦弱的肩膀扛着我。
偏偏这时,鬼差叔叔要带我走。
“叔叔,我们不能再等等吗?”我问。
“这是规定。”
另一个鬼差叔叔拍了拍他的肩,“你是特例,还是可以陪你看完最后一程。”
医院里灯火通明,我被推进了抢救室,红色的灯亮了起来。
妈妈被拦在门外,她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顺着墙壁滑落在地。
她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
妈妈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上去。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她没事了对不对?”
医生看着她,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孩子送来的时候,刀尖直接刺穿了心脏,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妈妈愣在原地,眼神空洞,仿佛听不懂医生在说什么。
片刻后,她疯了一样抓住医生的白大褂。
“不可能!你们是医生!你们得救她!救活她啊!”
“我求求你们了,再救救她!”
“多少钱都可以,实在不行,把我的命拿走吧!”
“我可以卖身,也可以卖肾!只要能救活她,什么都可以卖啊!”
医生别过了脸,护士将我推了出来。
她跪了下来,不断地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对不起......岁岁,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错了......我不该那么说......”
“你回来好不好?妈妈爱你,妈妈以后都爱你......”
“你不是想要我爱你吗?你回来啊!你回来我就爱你!”
她的声音从嘶吼变成了呜咽,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
她真的没想到。
她以为我只是在开玩笑,在用最拙劣的方式博取同情。
她没想到,我真的会为了一句“爱”,就这样死在她面前。
可惜,她的道歉,我再也听不见了。
她的爱,我也再也感受不到了。
很快,警察也来了。
一位女警官试图将妈妈扶起来,轻声安慰着她。
另一位男警察则进了抢救室,例行公事地检查我的身体。
他掀开盖在我身上的白布。
我胸口的刀伤触目惊心。
但他很快皱起了眉头。
他看到了我手臂上、腿上那些没有褪尽的陈旧伤痕。
青一块,紫一块,新伤叠着旧伤。
那些都是妈妈以前用皮带留下的印记。
男警察的眼神变了,声音冷了下来。
“这位女士,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妈妈抬起布满泪痕的脸,一脸茫然。
“为什么?”
警察严肃地问:“这孩子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除了胸口的致命伤,她身上还有大量旧伤,我们有理由怀疑,她长期遭受虐待。”
“我们现在怀疑,孩子的死另有隐情,你涉嫌虐待和故意伤害。”
“不是的!”妈妈尖叫起来,“不是我!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拿刀......”
她的话,在警察冰冷的注视下,显得苍白无力。
一个孩子,怎么会自己拿刀捅向自己的心脏?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个无法自圆其说的谎言。
一副冰冷的手铐,铐在了妈妈的手腕上。
她彻底崩溃了,拼命挣扎。
“我没有杀她!我真的没有!”
“我只是......我只是说了气话......”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可没有人再相信她。
她被两个警察架着,拖向医院外面。
我站在原地,看着妈妈被押上警车。
我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只是想死,想用我的死,换来妈妈的解脱,和她的爱。
可我好像,把事情搞得更糟了。
我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鬼差叔叔,忍不住问他们:
“叔叔,我妈妈......她会坐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