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清冷,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规则,清晰地压过了场中所有的喊杀声、灵力爆鸣声,甚至压过了众人心头的惊惧,直接烙印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青云剑宗,洛璃。”
六个字,如同六道惊雷,在木辰、暗影阁杀手以及所有围攻者的脑海中炸响!
青云剑宗!玄荒界正道巨擘,剑修圣地!其名号,足以让绝大多数修士闻风丧胆!
而“洛璃”这个名字,在场一些见识稍广之人,更是如雷贯耳!青云剑宗近百年最杰出的真传弟子之一,年仅百岁便已结丹成功的天之骄女,剑道奇才!其师更是宗门内一位位高权重的元婴长老!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鸟不拉屎的黑水沼泽边缘?!
木辰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与难以置信。那两名筑基后期的暗影阁杀手,更是身体一颤,周身隐匿的暗影都波动了起来,显然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煌煌剑光散去,名为洛璃的女子真容显现。她看起来约莫双十年华,容颜清丽绝伦,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肌肤胜雪,气质清冷如冰峰之巅的雪莲,不染丝毫尘埃。一身月白道袍纤尘不染,勾勒出窈窕身姿,手持的长剑流淌着澹澹水光,剑意含而不露,却让在场所有用剑之人(包括墨渊)都感到自身剑心在微微震颤。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扫过木辰等人,如同神灵俯瞰蝼蚁,没有厌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地,由我接管。”
“无关人等,三息之内,滚。”
没有杀气,却比任何杀气腾腾的威胁更令人窒息。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和绝对实力的碾压。
木辰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木家虽然在流云仙城算是一号势力,但在青云剑宗这等庞然大物面前,连只稍微强壮的蚂蚁都算不上!更别提眼前这位是青云剑宗的真传弟子,金丹剑修!
他毫不怀疑,若自己敢说半个“不”字,下一秒便会身首异处,连神魂都可能被那煌煌剑意彻底湮灭!
“滚……我们这就滚!”木辰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他甚至不敢去看洛璃的眼睛,生怕那无形的剑意刺伤自己的神魂。他狼狈地一挥手,带着木家众人,如同丧家之犬般,头也不回地仓皇逃窜,连句狠话都不敢留。
那两名暗影阁的筑基后期杀手,更是干脆利落,身形直接化作两道澹澹的黑烟,融入周围环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气息都彻底收敛,显然动用了最高级别的遁术。
转眼之间,刚才还杀气腾腾、布下天罗地网的围剿阵容,便作鸟兽散,跑得干干净净。
枯骨集外围,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林风五人,以及那位遗世独立的金丹剑仙,洛璃。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熊猛和刘文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如同九天玄女般降临的洛璃,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连大气都不敢喘。苏晚亦是美眸圆睁,她能感觉到这位洛璃仙子身上那纯净而浩瀚的水属性剑意,与她的《若水诀》隐隐有共鸣之处,心中既仰慕又自惭形秽。
墨渊握剑的手微微松开了几分,但眼神依旧警惕,他更能体会到洛璃那内敛到极致、却仿佛能斩断一切的恐怖剑道修为。
而林风……
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和“得救了”的狂喜之后,他看着前方那清冷绝尘的背影,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啧,这出场,这排场,这逼格……比李慕尘那老小子当年帅多了啊!不愧是名门大派,装……呃,是展现宗门风范方面,果然专业!”
随即,他心中又升起一丝警惕。青云剑宗的人?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冲着自己这个“客卿长老”来的?或者是……为了苏晚?
他心思电转,脸上却迅速切换成了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疲惫、几分感激、还有几分“我虽然弱但我不卑不亢”的表情。
洛璃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林风五人身上。她的视线先是扫过墨渊,在其身上停顿了一瞬,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并未多言。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苏晚身上,尤其是在感受到她体内那精纯的水元力和隐隐与自身剑意产生的一丝共鸣时,眼神柔和了少许。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林风身上。
这个看起来只有炼气四层、气息虚弱、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点血污和泥点的青年,在这支小队里显得格格不入。但不知为何,洛璃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奇异波动,并非灵力,也非神识,更像是一种……与天地规则隐约契合的痕迹?而且,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虽有感激,却并无太多寻常低阶修士见到金丹老祖时应有的惶恐与卑微,反而带着一种……平静的审视?
有点意思。
“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地被木家与暗影阁围杀?”洛璃开口,声音依旧清冷,但并无盛气凌人之感,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的询问。
苏晚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将之前遭遇血煞门、探索遗迹(隐去了核心传承部分)以及被木家追杀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并着重强调了林风在破阵和应对危机中的关键作用。
“晚辈苏晚,多谢洛璃前辈救命之恩!”苏晚再次躬身。
熊猛、刘文也连忙跟着行礼道谢。
墨渊只是微微抱拳。
林风也跟着拱了拱手,语气“诚恳”地说道:“晚辈林凡,多谢仙子仗义出手,解我等燃眉之急。仙子剑道通玄,正气凛然,实乃我辈修士楷模!今日得见仙子风采,方知何为‘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晚辈佩服,佩服!”
他这番话,前半段还算正常,后半段直接引用了前世的《洛神赋》,在这个世界听起来,就显得格外……文绉绉且拍马屁痕迹过重。
洛璃闻言,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她自幼在宗门修行,所见多是严谨刻板的同门或敬畏有加的外人,何曾听过如此……别致的“赞誉”?
熊猛和刘文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差点给林风跪了。林兄弟,不,林爷!您是真敢说啊!对着一位金丹剑仙拽文?
苏晚也是忍俊不禁,连忙低下头,肩膀微耸。
墨渊嘴角似乎又抽动了一下。
洛璃没有理会林风的“马屁”,目光重新看向苏晚,语气平和了一些:“你身具水灵之体,功法纯正,根基尚可。可是得了水元宗的部分传承?”
苏晚心中一惊,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底细,不敢隐瞒,恭敬道:“前辈明鉴,晚辈确实侥幸得了先祖留下的一些微末传承。”她没敢提天一真水珠和核心功法。
洛璃微微颔首:“水元宗与我青云剑宗也算有些渊源,其道统不失,亦是幸事。你既得传承,当好生修行,莫坠了水元之名。”
“是!晚辈谨记前辈教诲!”苏晚连忙应道。
洛璃又看向墨渊,澹澹道:“你之剑道,杀伐过重,然心性未失,尚可雕琢。好自为之。”
墨渊身体微微一僵,沉默片刻,抱拳道:“多谢前辈提点。”
最后,洛璃的目光再次回到林风身上,这次带上了几分审视的意味:“你叫林凡?炼气四层,却能看破癸水阴雷阵残阵,指挥若定,以弱胜强,更兼……口才了得。倒是个异数。”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正题来了。他面上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虽然配合他现在的尊容有点违和):“仙子谬赞了。晚辈不过是侥幸读过几本杂书,懂得一些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粗浅道理罢了。至于口才……咳咳,主要是敌人太不讲道理,晚辈不得已,只好跟他们讲讲道理。”
讲道理?用丧魂钉和神刺讲道理?用“王八精神”和“毒鸡汤”讲道理?
熊猛等人嘴角抽搐,强忍着没笑出声。
洛璃看着林风那副“我很老实我很讲理”的样子,清冷的眸子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巧言令色。”她澹澹评价了四个字,却并未动怒,转而问道:“我观你神魂特异,洞察力非凡,可是修炼过某种增强感知的秘术?”
来了!果然引起注意了!
林风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坦然道:“回仙子,晚辈确实偶得一篇名为《云水鉴》的残篇,于观察感知方面略有助益。方才也是凭借此法,才能侥幸窥得阵法与敌手的一些破绽。”他将《云水鉴》推了出来,这确实是刚得的,来源也算正当(苏晚先祖所赠),半真半假,最能混淆视听。
“《云水鉴》?”洛璃微微蹙眉,似乎在回忆,随即点了点头,“水元宗确有此术,擅于观测气机,推演变化。你能得此术,亦是缘法。”
她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没有再深入追问,让林风暗暗松了口气。这金丹修士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在她面前,感觉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尔等接下来有何打算?”洛璃问道。
苏晚看了一眼林风,答道:“回前辈,我们准备先回枯骨集稍作休整,再图后计。”
洛璃略一沉吟,道:“木家与暗影阁虽暂退,未必死心。此地已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她翻手取出一枚刻画着云纹的青色玉符,递给苏晚,“此乃我青云剑宗的‘流云符’,激发后可形成一道护身灵罩,足以抵挡金丹初期修士全力一击。你持此符,可保一时平安,尽快离开沼泽。”
苏晚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接过:“多谢前辈赐宝!”
洛璃又看向林风,语气依旧平淡:“你既与我青云剑宗有些……缘分(她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又助了苏晚,此间事了,可持我名帖,前往流云仙城青云商会,自有人接应于你。”
说着,她又取出一张非金非玉、散发着澹澹剑意的名帖,屈指一弹,那名帖便轻飘飘地飞到了林风面前。
林风接过名帖,入手温润,上面只有两个铁画银钩的字——“洛璃”,却蕴含着一种凌厉的剑意。他心中念头飞转,这位洛璃仙子,似乎知道他在商会的事情?是李慕尘汇报的?还是商会那边传的消息?
不管怎样,这算是一道护身符。有金丹真传的名帖,至少在流云仙城,木家和暗影阁明面上绝不敢再动他。
“多谢仙子!”林风郑重行礼。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洛璃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璀璨剑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茫茫天际,来得突然,去得潇洒。
直到那剑光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众人才感觉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消失,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的娘诶……这就是金丹剑仙吗?太……太吓人了!”熊猛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冷汗。
刘文也瘫软在地,喃喃道:“我感觉在她面前,连呼吸都不会了……”
苏晚紧紧握着那枚流云符,看着洛璃离去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向往。
墨渊望着天空,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风把玩着手中那张名帖,感受着其上残留的澹澹剑意,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弧度。
危机暂时解除,还抱上了一条更粗的大腿(虽然这条腿有点冷),这波……不亏!
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众人,尤其是坐在地上的熊猛,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始了他的“毒鸡汤”时间:
“看看,看看!这就是实力带来的话语权!什么叫‘道理’?剑够利,拳头够硬,就是最大的道理!所以啊,诸位道友,咱们还得努力修炼,争取早日也能像洛璃仙子这样,看谁不爽就让他‘三息之内滚’,那多痛快!”
他拍了拍熊猛的肩膀,语重心长:“熊兄,别灰心。今天咱们是王八,认怂跑路不丢人。但咱们要做有梦想的王八!争取早日修炼成……玄武!到时候,咱们往那一趴,不动如山,看谁还敢来惹咱们!”
熊猛:“……” 他感觉林兄弟这话哪里不对,但又好像有点道理?
苏晚忍俊不禁,嗔怪地看了林风一眼:“林道友,你呀……”
经过洛璃现身这场惊心动魄的插曲,以及林风插科打诨的调节,小队的气氛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虽然前途依旧未卜,但至少,眼前的生死危机已经度过。
五人相互搀扶着,朝着近在迟尺的枯骨集走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远处某个阴影角落,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
“青云剑宗……洛璃……林凡!此事,绝不算完!”木辰咬牙切齿,身影缓缓融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