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平静未持续两月,一场诡异的风波骤然席卷朝堂。先是三位尚书接连昏睡不起,脉象紊乱却查不出病因,紧接着,各部官员纷纷中招,上至三公九卿,下至州府官吏,竟有数十人陷入沉睡,宫中太医束手无策,人心惶惶。
更让龙砚心急如焚的是,他的父亲李崇安也未能幸免。往日里沉稳儒雅的太傅,此刻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发青,呼吸微弱,任凭龙砚如何呼唤,都毫无回应。
“清辞,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父亲,救救那些官员!”龙砚赶到“清酌小筑”时,声音带着难掩的焦灼。
沈清辞早已听闻此事,当即决定面见皇帝。金銮殿上,她言辞恳切:“陛下,官员集体昏睡绝非偶然,定是人为所致。臣女愿以家传医术探查病因,若能找到症结,便能研制解药,还朝堂清明。”
皇帝正愁无计可施,闻言立刻应允:“沈姑娘,朕准你全权调查,宫中御药房任你调用,若有需要,金吾卫亦可听你差遣!”
沈清辞随即展开探查。她逐一为昏睡官员诊脉,取其涎液与血液仔细查验,最终在御药房的暗室中,用银针淬毒法测出端倪——这些人皆是中了一种罕见的慢性毒,名为“醉魂散”。此毒无色无味,可溶于饮食,潜伏期长,发作后便会让人陷入深度昏睡。
“必须立刻调制解药!”沈清辞神色凝重地回到“清酌小筑”,对龙砚与曦月道,“此毒阴险,需用珍贵药材配伍才能化解,且‘清酌小筑’不便制药,我决定暂时闭店,专心研制解药。”
她铺开纸笺,写下所需药材,每一味都罕见至极:
- 天山雪莲子:生长于天山之巅,需三百年方得成熟,能清心解毒、固本培元;
- 深海龙涎香:产自深海巨鲸,可安神定魂,中和毒邪;
- 千年紫河车:取自千年古参之根茎精华,补益气脉,修复受损脏腑;
- 西域血灵芝:生长在沙漠绿洲的悬崖峭壁上,活血解毒,驱散体内沉疴;
- 昆仑冰蚕晶:冰蚕吐丝凝结的晶状物,性寒,能破毒郁、通经络。
龙砚立刻动用李家与金吾卫的人脉,四处搜罗药材。曦月也凭借昔日天轮教的渠道,辗转联络西域商户,众人齐心协力,总算在三日内凑齐了大半药材。
沈清辞关闭“清酌小筑”的大门,在店内后院搭起临时药庐,日夜不休地熬制解药。曦月守在一旁,为她打下手,劈柴、碾药、守炉,事事尽心尽力。龙砚则一边照看父亲,一边派人严密守护药庐,以防意外。
第一批解药熬成后,沈清辞先在几只中毒的家兔身上试验,确认无毒且有效后,才敢送往宫中,给几位病情较轻的官员服用。起初一切顺利,有两位官员已能缓缓睁眼,众人心中刚燃起希望,变故却骤然发生。
城西御史府传来急报,御史服用解药后,不仅未能苏醒,反而口吐黑血,气息愈发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消息一出,朝野震动。有人立刻弹劾沈清辞:“陛下,沈清辞定是与逆党勾结,故意用毒药用害官员!”更有御史台官员呈上“证据”——从御药房领取、经沈清辞之手的西域血灵芝中,掺有少量“断肠草”粉末。
皇帝震怒,当即下令:“将沈清辞拿下,打入天牢,严刑审问!”
金吾卫奉旨赶往“清酌小筑”时,沈清辞正在药庐中核对药材,闻言面色一白,却依旧镇定:“我没有害人,药材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是不是你做的,到了天牢自然知晓!”领头的校尉不容分说,挥手便要让人上前擒拿。
“谁敢动她!”一声怒喝传来,龙砚策马疾驰而至,寒川剑出鞘,剑气凛然,挡在沈清辞身前,“清辞医术仁心,绝不会做出这等事!药材被动手脚分明是有人陷害,陛下面前,我自会为她辩解!”
“龙将军,这是陛下的旨意,你敢抗旨不成?”校尉面色难看。
“抗旨又如何!”龙砚眼中满是决绝,“清辞若有三长两短,我定不饶过任何人!”他转头看向沈清辞,语气瞬间柔和,“清辞,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沈清辞望着他坚毅的侧脸,心中一暖,点了点头。龙砚翻身上马,将沈清辞护在身后,寒川剑开路,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策马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金吾卫在后紧追不舍,龙砚凭借对京城地形的熟悉,绕了数条小巷,最终将沈清辞带到一处隐秘的山谷别院——这是李崇安早年为避祸所建,鲜有人知。
“这里很安全,你先在此藏身。”龙砚扶沈清辞下马,为她擦拭脸上的尘土,“我会立刻回宫向陛下禀明真相,找出陷害你的人,还你清白。药材的事你也不必担心,我会重新搜罗,绝不会让你半途而废。”
沈清辞看着他眼中的担忧与坚定,轻声道:“龙砚,谢谢你。只是你这样做,会连累自己的。”
“为了你,何惧连累。”龙砚抬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草叶,语气郑重,“在我心中,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你安心在此研制解药,外面的事,有我顶着。”
山谷中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夕阳透过树叶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沈清辞望着龙砚真诚的眼眸,脸颊微微泛红,心中的惶恐与不安,在他的守护下渐渐消散。她知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只要有他在,她便无所畏惧。
而京城之中,陷害沈清辞的黑手仍在暗处蛰伏,李崇安与众多官员的性命悬于一线,龙砚既要为沈清辞洗冤,又要追查真凶,还要搜罗珍贵药材,一场更为艰巨的考验,已然拉开序幕。
龙砚刚安排好沈清辞,京城便传来惊天变故——皇帝于御书房内突然昏迷,症状与之前的官员如出一辙!
消息如同惊雷炸响,朝野瞬间陷入混乱。更诡异的是,次日清晨,“皇帝”竟如期出现在早朝之上,只是神色比往日阴沉几分,言语间带着不易察觉的阴鸷。龙砚心中生疑,借觐见之机暗中观察,发现“皇帝”的指节处有一道极淡的疤痕,而真正的陛下素来注重仪容,双手光洁无疤。
他瞬间惊觉——眼前的皇帝,竟是天轮教大少主易容假扮!
龙砚暗中派人探查御书房,终于在密室的暗格中找到一丝线索:一枚刻有天轮教图腾的玄铁令牌,以及一封未燃尽的密信,上面隐约可见“藏匿真帝”“掌控朝政”等字眼。他终于明白,天伦教大少主的阴谋远比想象中恶毒——先是用“醉魂散”毒倒百官,削弱朝堂力量,再擒住真帝藏匿,自己化形取而代之,待掌控全局后,便会彻底覆灭大胤王朝!
不等龙砚设法营救真帝,假扮皇帝的大少主已率先发难,以“勾结逆党、谋害君王”的罪名下旨,全国通缉龙砚,悬赏万金,格杀勿论。
一时间,京城内外遍布搜捕的金吾卫与天轮教众,龙砚被迫放弃回宫辩解的念头,乔装改扮,连夜赶往山谷别院。
“清辞,情况危急!”龙砚推门而入,气息急促,“皇帝已被天轮教大少主劫持藏匿,他易容假扮陛下,正通缉我,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
沈清辞闻言,手中的药杵猛地顿住:“竟有此事!那百官与李太傅的安危……”
“‘醉魂散’仍在暗中蔓延,”龙砚脸色凝重,“如今假帝掌权,不仅不救治昏迷官员,反而暗中让天轮教众在市井散播此毒,越来越多的百姓也开始陷入昏睡,京城已是岌岌可危!”
窗外传来隐约的马蹄声,是搜捕的人马正在逼近。曦月立刻起身:“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三人收拾好解药药方与剩余药材,趁着夜色悄然离开山谷别院。昔日的金吾卫统领,如今沦为亡命之徒,只能在京城周边的荒郊野岭与废弃村落间辗转躲避。
沈清辞从未停下研制解药的脚步,哪怕身处简陋的破屋,依旧每日熬制药剂,不断调整配伍。龙砚则冒着风险,暗中联络昔日忠于自己的金吾卫旧部,打探真帝的下落与天轮教的动向,同时搜罗缺失的昆仑冰蚕晶。曦月则利用对天轮教的了解,一次次避开搜捕陷阱,甚至冒险潜入京城,为两人传递消息。
这日,龙砚从旧部口中得知,城西乱葬岗附近的一座废弃城隍庙,近期常有天轮教众出没,疑似藏匿真帝的据点。他当即决定前往探查,临行前,沈清辞为他整理衣襟,将一瓶刚熬好的解毒药与一柄短匕塞到他手中:“务必小心,若事不可为,即刻退回,我等你回来。”
龙砚握住她微凉的手,眼神坚定:“放心,我定会平安归来,找到真帝,还你清白,护这京城百姓周全。”
曦月站在一旁,将一袋干粮递给他:“路上用,若遇到天轮教众,别硬拼,我们还等着一起揭穿那假皇帝的真面目。”
龙砚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他不知道,此次城隍庙之行,等待他的不仅是天轮教的埋伏,还有关于“醉魂散”更深层的秘密。而京城内,昏迷的人数仍在不断增加,假帝的权势日渐稳固,一场关乎王朝存亡与万民性命的生死较量,已然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龙砚与曦月潜入城中,刚摸到西域商会据点附近,便察觉四周杀机四伏。巡逻的士兵比往日多了数倍,街角巷尾都藏着天轮教死士,显然是早有埋伏。
“不好,我们被发现了!”龙砚脸色一变,拉着曦月就要后退。
曦月却猛地挣脱他的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着一枚朱红色的丹药——这是她从昔日天轮教秘库中带出的化形丹,能短时间内变幻容貌身形,维持一个时辰。“龙砚,你去拿冰蚕晶,这里我来拖住他们!”
“不行!太危险了!”龙砚急声道。
“没时间了!”曦月仰头吞下化形丹,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不过片刻,她的身形拔高,面容渐渐变得与龙砚一模一样,连眉宇间的凌厉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你快走,拿到冰蚕晶去救清辞,救所有人!沈风的仇还没彻底报,我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不等龙砚再说,“假龙砚”已拔剑出鞘,朝着相反方向狂奔,一边跑一边怒喝:“慕容玄,有种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清脆的女声被化形丹暂时改变,变成了龙砚沉稳的嗓音。巡逻士兵与死士立刻被吸引,嘶吼着追了上去:“是龙砚!别让他跑了!”
龙砚望着“自己”被追兵裹挟而去的背影,眼中满是痛惜与决绝,他咬了咬牙,转身冲进西域商会,心中默念:曦月,一定要活着,我定会救你!
曦月一路狂奔,故意将追兵引向城外。化形丹的药效渐渐消退,她的身形开始佝偻,面容也隐隐恢复原状,体力更是透支到极致。就在她即将冲出城门时,慕容玄带着大批人马拦在了面前,嘴角勾起阴鸷的笑:“曦月,别来无恙?本少主还以为你真能一辈子躲在龙砚身后当缩头乌龟。”
化形丹彻底失效,曦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黑衣染尘,气息紊乱,却依旧挺直脊背,手中长剑直指慕容玄:“妖贼,有本事冲我来!”
“冲你来?”慕容玄嗤笑一声,“你这样的叛徒,杀了都嫌脏了我的手。”他抬手示意,“带下去,交给城外的匈奴王,也算是我们天轮教与匈奴的一份‘大礼’。”
几名死士上前,将筋疲力尽的曦月死死按住,夺走她手中的剑,用铁链锁住她的手脚,押往城外。
城外的荒原上,匈奴铁骑早已列阵等候。满脸横肉的匈奴王见死士押来曦月,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这就是天轮教送来的‘礼物’?果然有几分姿色。”
曦月被推到匈奴王面前,铁链磨得她手腕脚踝鲜血淋漓。她抬头望去,荒原的风卷着黄沙,迷了她的眼,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雾隐山的竹林,沈风正站在溪边对她笑,阳光洒在他脸上,温暖而干净;她又想起破庙里的相拥,他说“你的未来,我想一直陪着你”;想起青松园的墓碑,她对着沈风的坟头发誓,要好好活着,替他看遍世间美好。
可如今,她落入匈奴人手中,等待她的,是无尽的屈辱。
匈奴王挥手示意,几名匈奴士兵立刻上前,撕扯曦月的衣衫。粗糙的手掌划过她的肌肤,带来刺骨的寒意与恶心。曦月拼命挣扎,嘶吼着,却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衣衫被撕碎,露出的肌肤在黄沙中格外刺眼,匈奴士兵发出猥琐的哄笑,伸手就要去触碰她。
“滚开!”曦月眼中满是绝望与屈辱,她猛地低下头,用牙齿咬断了一名士兵的手指。士兵惨叫着后退,匈奴王勃然大怒,一脚将曦月踹倒在地:“不知好歹的贱人!给我好好教训她!”
士兵们蜂拥而上,拳脚落在曦月身上,疼得她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她蜷缩在地上,嘴角不断涌出鲜血,视线渐渐模糊。她想起沈风为她挡下的刀光,想起龙砚与清辞的守护,想起自己曾经也是天轮教的核心弟子,何等骄傲,如今却沦为阶下囚,任人凌辱。
她不能这样死去,不能让沈风的在天之灵看到她这般狼狈。
趁着士兵们暂时停手喘息的间隙,曦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发髻中摸出一枚细小的银簪——这是沈清辞送给她的,说是能防身。她紧紧攥着银簪,指甲嵌进掌心,鲜血顺着簪尖滴落,就由他送给她的银簪来送自己最后一程吧。
匈奴王再次上前,伸手就要去捏她的下巴。曦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手中的银簪狠狠刺向自己的心口。
“噗嗤”一声,银簪穿透皮肉,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破碎的黑衣。匈奴王愣在原地,士兵们也停下了动作。
曦月缓缓倒下,视线渐渐清晰,她仿佛又看到了沈风,他站在雾隐山的阳光下,对她伸出手:“曦月,跟我走。”
她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泪水混合着鲜血滑落:“沈风……我来了……这次……再也不分开了……”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银簪从手中滑落,滚落在黄沙中,反射着微弱的光。荒原的风依旧呼啸,卷起黄沙,掩埋了她的身躯,也掩埋了这段在血与火中萌芽、在屈辱与决绝中落幕的深情。
远处,拿到昆仑冰蚕晶的龙砚正策马赶来,心中满是焦急与期盼,却不知,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那个为他吸引火力、为守护心中道义与爱情而赴死的姑娘,已经永远地留在了这片黄沙之中。
而京城的危局,依旧没有解除,伪帝慕容玄的阴谋还在继续,龙砚与沈清辞,将带着曦月的遗愿,继续在黑暗中前行,为守护这座城,为告为逝去的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