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妥未满十四周岁,不承担刑事责任,也不会给予刑事处罚。
即使报了警,也只会被批评教育。
许老夫人的做法,显然是为了另一个原因——用请律师和报警的方式把事态闹大,让全校人都知道周妥的恶劣行径,直到逼迫他退学,甚至在雁城的所有学校都待不下去。
因为没有学校会愿意收一个有过打人前科的顽劣孩子。
还真是……许母一贯的雷厉作风。
或许,还会再有更狠的后手。
许妍望着远处,轻呼出口气。
时差问题,周述那边暂时联系不上。
车里,周妥缩在副驾驶窝成一团,害怕得一直在哭。
他一直低低抽泣了很久。一声声落在许妍耳里,像针扎一样疼。
她忍不住心疼,却也知道这不是能心软的时候。
如果不让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许妍怕他以后会越做越错。
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坐在教学楼一楼的斯越很安静,她走过去,轻轻蹲下。
“抱歉斯越,阿姨代周妥向你道歉。”
斯越看着她,低声道:“如果阿姨难过的话,我可以劝姥姥不要报警。”
他的口吻真挚,令许妍顿了顿:“斯越,你很善良,但这件事是周妥做错了,他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也是应该给你的交代。”
许妍站起来,看向许氏律师,“方便聊聊吗?”
站在一旁的许氏律师看着眼前的女人。
看着她如此理性,甚至没有替儿子说一句话,终是点头。
到了僻静的地方,许妍开口:“周妥做错了,应有的惩罚我们会接受,我们接受报警起诉,但也请希望您的当事人能够高抬贵手,只做到这里。”
很多事情没有说明,但也不需要说明。
依照许氏的能力,如果真的想对一个孩子做什么,太简单也太轻松。
许氏律师也早已被授过意,许老夫人明确说明不希望在雁城再看到伤害她外孙子的人,说白了,就是要将这个孩子置于“死”地。
于情于理,连许氏律师也觉得确实有些过了。
沉默过后。
“我帮您问问当事人吧。”
许老夫人那端接通了电话。
许妍在电话里听到了令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周太太是吧。”
许老夫人不知自己面对的是谁,端着自己平日惯常的冷静,那冷静透底的态度里掺杂着密不可分的高高在上,“我们斯越在家里,我连碰他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你的儿子倒好,直接上拳头了。”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这不是小孩都懂得道理吗?慈母出败儿,你管教不好你的儿子,就不要怪别人管你儿子管得狠了。”
许老夫人淡淡一笑:“我不确定你是怎么教的他,还是说你的家教就如此。不想着如何教训你的儿子,反而来我这里求情,挺精明的,不过更印证了你的父母没怎么把你教好,好的一点不学,偷奸耍滑学了不少。”
她一字一句,静静砸在许妍耳中。
的确是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曾经亲昵叫妍妍的声音,如今是如此凌厉。
“受教了,许老夫人。”许妍嗓音平和的,“我的确没父母教,因为我就没父母。正是因为没父母,所以才得活得更用力点,更精明点。”
她将电话挂断,归还给许氏律师,转身离开。
那边被挂断电话的许老夫人却一愣,正在裁剪花枝的手停下来,像是怔在了原地。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许老夫人一个不经意,剪刀划伤了胳膊,‘噌’的冒出了血,她猛地回过神来,看向那一抹血。
“呀,老夫人,您的手……”
许老夫人却像是丢了魂,忍不住问:“你刚刚听到了没,电话里那个人的声音。”
保姆诧异:“那声音怎么了?”
保姆离得远,听得不真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老夫人看她极其茫然的表情,闭了闭眼,慢慢让自己稳下来心神:“没事,也许是我听错了。”
保姆叹气:“您的药要少吃些了。”
……
当夜,周妥一直蔫乎乎的。
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怎么。
没过多久,竟是吐了。
许妍摸了摸他的额头不对劲,一量体温,四十度。
做了紧急处理后,忙给他喂了退烧药叫了救护车,带到医院的发热门诊。
“七岁,大概发热三个半小时,最高体温40.2度,已经给他喂了布洛芬但还是没退烧,吐过一次,咽部可能有点充血……”
目送妥妥进去,许妍喘息,靠在门上。
隋莹莹慌张跑来,急忙套着白大褂:“妥妥人呢?主任?”
许妍指了下里面,隋莹莹一个急拐弯,把白大褂另一个袖子套上,又赶紧颠颠往里跑跟着一起帮忙。
一阵兵荒马乱的时刻。
好不容易等到妥妥退烧。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不是警察的电话,是校领导。
“周妥妈妈,这件事对学校的影响不小,经综合考虑,我们还是决定让妥妥先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许妍安静几秒:“我知道了。”
一时间,太多事情接踵而来,长时间的疲惫令许妍有些眼疼,她走出医院。
坐在凳子上,抽了根烟。
一根接着一根抽。
不知何时,路边停下了一辆曾经她没上的雷克萨斯LW。
后门,缓缓打开。
像是在等她进去。
许妍将那根烟捻灭,站起来。
再一次,选择了与那辆车的反方向走着,背道而驰。
她神情漠然,在这个深夜走得依旧干脆,没有任何犹豫。
车后排,男人的侧脸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