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身体比脑子快!
看见箭矢射过来,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推开他是身体的本能!
箭插入身体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为他挡箭,她是不是疯了?
可现在,话到了嘴边,她绝不可能承认。
“救你?谢公子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
她忍着痛,扬起下巴,嘴硬道。
“我那是马车颠簸,脚滑了一下,谁知道那么巧就撞到你了!你以为我想管你的死活?”
这番说辞,漏洞百出。
谢奕修却根本不理会她的狡辩。
“你昏迷时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裴轻窈的脑子瞬间炸开,一片空白!
她……她说什么了?
难道……
她心头一惊,脸上却强作镇定,眼神闪烁地反问:“我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
“小姐……”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怯怯的啜泣声。
阿碧端着一碗粥,红着眼睛站在门口,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她看着自家小姐,眼圈通红,带着哭腔提醒道,“小姐,你……你一直在喊谢公子的名字,说他是骗子,还说……还说……你们的孩子……”
阿碧的话,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在了裴轻窈的天灵盖上!
她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她竟然把前世最大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胡说!”
裴轻窈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了阿碧的话,她瞪着谢奕修,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惊恐和决绝。
“我没有!那是高烧说的胡话!你一个字都别信!”
她矢口否认,声音尖利得有些变调,像是在掩饰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谢奕修看着她这副模样,心脏又是一阵刺痛。
胡话?
寻常的胡话,会带着那般深入骨髓的悲戚与恨意吗?
他不信。
一个字都不信。
可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几乎是哀求般的决绝和疏离,他却发现,自己竟一个字都问不出口了。
再问下去,他怕她会当场崩溃。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他救了她,她也救了他。
这本该是能化解一切恩怨的救命之恩,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两人困在原地。
这僵局,终究要有人先退一步。
谢奕修深吸口气,眼里翻涌的情绪终被他强行压下。
他知道,再逼问下去,这只刚受了惊吓的小猫,恐怕真的会亮出爪子,不惜抓得两败俱伤。
“你的伤势不宜挪动,但留在此处,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仿佛方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今夜子时,我会送你回丞相府。”
裴轻窈蜷缩在床角,闻言警惕地抬眼看他。
“送我回府?你要怎么说?说你谢公子大发慈悲,从刺客手里救了我?”
她语气里的讥讽,细细密密地扎人。
谢奕修面无表情地迎着她的视线。
“不想让人知道你受伤,那昨晚的事情就最好一个字也别对外说!我保证府里没人知道你失踪一夜的事情!至于你的伤,你每日让你的丫鬟来找我拿药!或者……”
我给你送!
这四个字他在唇齿间转了一圈,却没有说出口!
裴轻窈知道这时候他是在查谢将军的旧事,但她不想管,更不想卷入其中!
即使她知道凶手是谁,也不会多管闲事了!
他安排得滴水不漏,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结果。
裴轻窈心头一滞,竟无从反驳。
她明白,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
若她失踪一夜的消息传出去,于她、于丞相府的名声都是一场灾难。
她咬着下唇,不再言语,算是默许。
监督她喝下之后,便不再多言。
那碗药苦得令人发指,裴轻窈每次都皱着一张脸,喝得生不如死。
谢奕修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喝完药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颗蜜饯,默默递到她嘴边。
那蜜饯甜得恰到好处,正好能冲淡满口的苦涩。
夜里,谢奕修依言将她送回了相府附近的一条巷口。
他寻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亲自将她抱了上去。
她伤在肩膀,不便行动,只能任由他那带着雪松冷香的气息将自己包裹。
隔着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上传来的力量,以及胸膛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前世,这个怀抱她求而不得;今生,她却只想逃离。
好在有惊无险,这几天裴丞相和哥哥们都在忙着朝中的事情,无人关心她的去向!
她顺利进了府里。
阿碧更是守口如瓶!
接下来的日子,裴轻窈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人生活。
自称病了,就不再出院子!
也是想要趁机好好养伤!
但是陆景殊得知她生病,大有一副将国公府的库房当成了自家后院,什么百年的山参、千年的雪莲,流水似的往她院子里送,恨不得把她泡在药罐子里。
可偏偏,这平静的日子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谢公子,您怎么来了?”
阿碧拦在听竹苑门口,一张脸皱成了包子。
谢奕修一袭玄衣,身姿挺拔如松,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他越过阿碧,径直看向院中正歪在躺椅上看话本的裴轻窈,声音清淡。
“当然是前来为裴小姐补习功课。”
“噗——”
裴轻窈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补习功课?
亏他想得出来!
自那日回来后,谢奕修借着探病和授课的名义,三天两头地往丞相府跑。
裴守勤一开始还有派人盯着他,后来见他从未有过逾矩的举动,也懒得管了。
于是,谢奕修成了听竹苑的常客。
“谢公子真是清闲,”裴轻窈懒洋洋地翻了一页书,眼皮都未抬。
“我这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功课就不劳您费心了,我怕折寿。”
谢奕修也不恼,自顾自地走到她身边的石桌旁,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了出来。
一碟晶莹剔透的桂花糕,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冰糖燕窝,还有一小盘……剥得干干净净的核桃仁。
裴轻窈的眼角余光瞥到那盘核桃仁,翻书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最讨厌吃核桃,嫌它壳硬难剥,里面的薄皮还带着苦涩。
整个丞相府都知道她这个毛病。
谢奕修……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