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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天空飘着蒙蒙细雨。
陈默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被雨幕笼罩的城市,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在等一个消息。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王侦探发来的加密信息:“目标已进入‘静谧时光’画廊,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陈默眼神微动,机会来了。他立刻起身,对助理李雪交代了一句:“我出去一趟,有急事电话。”然后拿起车钥匙和一把放在办公室的备用雨伞,匆匆离开。
他没有直接去画廊,而是先绕道去了一家以精致和创意著称的法式甜品店,打包了一份招牌的抹茶慕斯和一杯热拿铁,细心地将咖啡的糖和奶分开装好。
当他撑着伞,不紧不慢地走进“静谧时光”画廊时,雨丝正好在外面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画廊里比平时更安静,只有寥寥几个游客。
他一眼就看到了独自站在一幅大型水墨荷花图前的苏晴。她今天穿着一件烟灰色的中式立领长衫,下身是同色系的阔腿裤,身形显得更加清瘦单薄。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专注地欣赏画作,而是微微仰着头,望着那泼墨的荷叶和孤傲的荷花,眼神空洞,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哀伤,仿佛与画中那出淤泥而不染的意境产生了某种悲凉的共鸣。
陈默没有立刻上前打扰。他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仿佛也在欣赏这幅画,目光却留意着苏晴的侧影。他能感觉到,她今天的状态很不一样,那层温婉高雅的保护壳似乎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过了好一会儿,苏晴似乎才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抱了抱手臂,感觉有些凉意。
就在这时,一杯温热飘香的拿铁和一个精致的小蛋糕盒,出现在她身侧的视线里。
苏晴微微一怔,转过头,看到陈默不知何时站在身边,脸上带着温和而关切的笑容。
“苏女士,下雨天容易着凉,喝点热的吧。”陈默的声音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没有丝毫逾越,“这家的抹茶慕斯还不错,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或许能好些。”
他没有问“你怎么了”,也没有说“你看起来不开心”,而是用最体贴的方式,表达了她的情绪低落被他看在眼里,并且他愿意提供不着痕迹的安慰。
这种细腻的体贴,让正处于脆弱时刻的苏晴,心里猛地一颤。她看着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和精致的小蛋糕,再看向陈默那双清澈而真诚的眼睛,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
“陈先生……你……”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拒绝的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这种被人细心关照的感觉,对她来说,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验过了。
“刚好路过,看到您在这里,就冒昧打扰了。”陈默将咖啡和蛋糕轻轻放在旁边的休息小几上,语气自然,“如果不介意,坐下歇会儿?这幅《残荷听雨》我也很喜欢,只是觉得意境太过苍凉了些。”
苏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在旁边的藤编沙发上坐了下来。陈默则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她拿起那杯拿铁,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驱散了些许寒意。她按照自己的喜好,加了少许奶,没有加糖,轻轻抿了一口,浓郁的咖啡香和奶香在口腔弥漫开来。
“谢谢。”她低声道谢,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不客气。”陈默笑了笑,目光转向那幅画,“画功和意境都是顶级的,只是这满池残荷,虽然有种残缺美,但看久了,难免让人觉得孤单。我倒觉得,旁边那幅《映日荷花》,虽然俗气了点,但生机勃勃,更让人心情愉悦。”
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点评着,试图驱散一些凝重的气氛。
苏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旁边那幅色彩明艳的荷花图,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极淡的、真实的笑容:“陈先生倒是很会调节气氛。”
“人生已经够苦了,艺术何必再提醒我们这一点?”陈默耸耸肩,一副洒脱的样子,“有时候,看点美好的、有希望的东西,骗骗自己也好。”
他这番话,带着点玩世不恭,却又奇异地说到了苏晴的心坎里。她何尝不想只看那些美好光明的东西?可是她的生活……
一丝苦涩再次涌上心头,她低下头,轻轻搅动着咖啡,没有说话。
陈默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偶尔品评一下周围的画作,说些艺术圈的趣闻轶事,声音平和,内容有趣,有效地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让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画廊里静谧安宁,空气中漂浮着咖啡的香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
过了许久,苏晴忽然轻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陈默说:“有时候,真的很羡慕这些荷花,至少……它们还能选择在阳光下盛开,或者在雨中凋零。”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无奈。
陈默心中一动,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他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用理解的目光看着她,安静地充当一个倾听者。
苏晴似乎被这种无声的鼓励所触动,继续低声说道,眼神有些迷茫:“而有些人,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就像被困在一个华丽的笼子里,外面的人觉得你光鲜亮丽,只有你自己知道,里面有多冷,多空……”
她没有明说,但陈默知道,她指的是她的婚姻,她那个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冰冷窒息的家。
“笼子再华丽,也是笼子。”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力量,“重要的是,心里是否还保留着飞出笼子的勇气,或者……至少,为自己在笼子里找到一小片可以自由呼吸的天地。”
苏晴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默,眼中充满了惊讶和触动。她没想到,这个看似年轻的商人,竟然能如此精准地理解她的处境,说出这样一番话。
“自由呼吸的……天地?”她喃喃重复着,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陈默看着她,目光坚定而温和,“苏女士,您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至少,是能让您发自内心微笑的生活。”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苏晴沉寂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圈涟漪。值得吗?她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大部分时间是沉默,但气氛却不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来。
“雨停了。”陈默看了看窗外,微笑道,“我该回去了。苏女士,蛋糕记得吃,希望您的心情也能像这天气一样,很快放晴。”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陈先生。”苏晴忽然叫住他,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真诚的感激,“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能为您带来一点好心情,是我的荣幸。”陈默颔首,目光掠过她略显松动的神情,知道今天的目的已经超额完成。他没有再索要什么,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走出画廊,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陈默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他知道,今天这次“偶遇”和恰到好处的“共情”,已经在苏晴坚固的心防上,打开了一道决定性的缺口。
而留在画廊里的苏晴,看着陈默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杯几乎喝完的咖啡和那份精致的抹茶慕斯,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流。她拿起小勺,舀了一点点慕斯放入口中,清甜微苦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仿佛也稍微驱散了一些心中的苦涩。
这个陈默……他似乎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她拿起手机,看着通讯录里那个新存的、属于陈默的私人号码,指尖在上面停留了许久。
与此同时,陈默开车回家的路上,接到了林薇薇打来的电话,语气带着不安和试探:“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陈默看着前方拥堵的车流,语气平淡:“回,大概七点到。”
“哦,好,那我做饭。”林薇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挂断电话,陈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一边是已经开始松动、值得精心“栽培”的名贵兰花,另一边是仍需牢牢掌控、用来泄欲和掩护的家雀。他的复仇棋局,正按照他的意愿,一步步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