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六月的暖阳照在贞节牌坊新刷的金漆上,晒豆子的农妇们支着簸箕偷瞄这场好戏。货郎把拨浪鼓摇得急,十文钱就能多留半柱香看热闹。
“奴家这心悸的老毛病......”顾山月揪着心口往老槐树上靠,刻意让阳光把面皮照得惨白,“怕是经不住车马劳顿。”一面说一面往村长夫人那边靠:“婶子,您......”
叶淮然解下大氅往她肩头披,隔绝了她想请外援的动作:“为夫从军多年,颇通医术,”他忽然抬高声量,“最擅治......”俯身在她耳边呵气,“晕厥之症。”
晒豆子的王寡妇先嚷起来:“叶家媳妇好福气哟!”
“可不是!”货郎把扁担敲得梆梆响,“叶家大郎说在京城有铺面,想来从军赚了钱,这是阔起来了!”
顾山月绞着帕子往后退:“婆母的坟头草还没......”话没说完就被村长夫人截住:"好孩子,三年孝期快过了!你也该享福了,这边有我们照看,你去吧。”
顾山月一脸纠结,神色虽哀戚,但两只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一点一样半点也不肯动。
叶淮然瞧着顾山月的模样,沉默片刻突然咳出半口血,染红的帕子飘到顾山月鞋面。
顾山月瞳孔一缩——这什么情况!?
“为夫这几年也是十分牵挂你的,军医说我忧思成疾,"叶淮然颤巍巍去握顾山月的手,腕骨却如铁钳般牢固,“这么多年苦了你了,为夫自当好好弥补,你若不应我,便是在怪我了。”
卖豆腐的小媳妇突然啜泣:“娘子可莫学戏文里那些个矫情精!”手里的酸浆洒了满地,“俺要是你,爬也爬进京城去!”
顾山月盯着叶淮然状似担忧实则闲逸的神色,咬牙:“夫君这般情深义重......”
叶淮然也不言语,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笑容如同暗夜里的罂粟:“娘子谬赞了,同娘子比,为夫不及你十分之一。”
说罢他长臂一展,拦腰将顾山月抱起,引得顾山月惊呼一声,下意识勾住他的脖颈。叶淮然稳稳的抱着顾山月朝骏马走去,每一步自信且从容,同刚刚病殃殃的模样判若两人,轻松将她安置在马鞍上,随后利落翻身上马,将她圈在怀中,带着笑意的嗓音在顾山月耳边响起:“娘子,走吧。”
骏马渐行渐远,一只信鸽从晒豆的簸箕下腾空,不知飞向何处。
顾山月从来没有骑过马,行了半日便被颠的七荤八素,休整的时候整个人靠在大树边,脚下还是虚浮的,内心却无比清醒,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自己就好比鸠占鹊巢的鸠,本以为一巢的鹊全都死了,她才搭上了全部身家修整这个巢准备安度余生,如今呢?那鹊儿竟然回来了?自己投入这三年什么都收不回来不说,还成了名副其实的有夫之妇,夫唱妇随,嫁鸡随鸡......
早知他能回来!自己早就跑了!
更何况谁知道这叶淮然到底是干什么的?
第一,他回来的时机就很让人遐想,天下平定已有些时日,那些或是主动投军,或是被抓了壮丁的村里人若是没死的,早前便被部队解散相继回来,相对比他们来说,叶淮然回来的时间却晚了很多,那么在这段时间他去做什么了呢?
第二,即便真如他所说在京城做生意,可哪家生意人能引得人追杀至此?!自己能感觉出他并不喜欢自己,可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自己一路带着?
要不......跑吧!
这个念头一出,顾山月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对立不知商议什么的叶淮然与李玉,他二人都有功夫,硬跑肯定是不行,得寻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