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皇爷......”
“速......速传御医......”
在奉先殿中跪着的朱由检一下子瘫软于地,王承恩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高呼。
“遵命!”
数名小太监也慌了神,其中一个拔腿就跑。
“回来,让御医直接到乾清宫,快!”
“抬......抬步撵进来,将皇爷移驾寝殿......”
“是!”
一众大小太监手忙脚乱,小心翼翼把天子扶上步辇。
“历代先帝在上,奴婢多有冒犯,擅作主张罪该万死!”
向殿中十余牌位作揖,随即与御驾匆匆走出殿外,眼睛始终不离天子,满脸忧郁之色。
此地不适合御医诊断,这点常识王承恩分得清。
“敢问王中官,陛下这是?”
殿门外广场上,温体仁上前一步,几个内阁重臣紧跟其后,无不胆战心惊。
先前有人不要命地奔往太医院方向,接着又见步辇抬了进去,现在天子坐在上面奄奄一息,肯定出大事了。
“皇爷断食三日于祖宗神位前肝肠寸断,首辅大人难道不知吗?还不是尔等......”
“这......”
“速回寝殿!”
王承恩语气不善,特么流寇攻入凤阳焚毁皇陵,害得天子无地自容心力憔悴。
长期以来朝廷上下对剿贼之事毫无作为,任他平日老实巴交,此刻也差点暴怒。
老温碰了一鼻子灰不便多说什么,几个朝堂大佬面面相觑,只得悻悻跟在后头。
“陛下气息全无,手脚泛着冰凉,恐怕,恐怕......”
太医额间汗珠直冒,连手都在颤抖。
龙床上崇祯毫无血色,数年来日理万机身子本就虚弱,哪是饿坏龙体那般简单。
“皇爷......”
不到盏茶功夫变化之快,王承恩不安地上前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天子颈部。
这一刻,他彻底蔫了。
“皇爷啊,呜呜呜......”
这一哭不打紧,瞬间将全场人感染,太监宫女跪地一片。
王承恩明白,皇爷没了,生生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多希望天子能睁开眼睛,再看一看这饱经沧桑的大明。
可惜的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去将诸公请进来,即刻禀报皇后娘娘、懿安皇后、曹公、英国公、还有......”
内阁大学士都在乾清宫外候着,现实不容许王承恩只知道哀伤,此等大事需第一时间通告,绝不可有丝毫犹豫。
否则官字两张口,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啊......”
王承恩话还没有说完,整理“遗容”的太监发出惊呼。
只见天子手脚动了动,继而四肢抽搐,最后竟翻身坐起。
“诈诈.....诈尸......诈......”
小太监吓得连退几步,舌头直打转。
皇帝那张脸青一阵白一阵,看起来极其阴森恐怖,让人背心发凉不寒而栗。
“休要胡言!皇爷......”
王承恩狠狠踹了小太监一脚,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榻前。
就算诈尸他也不怕,这么多年相伴左右,早都把身家性命交给了天子。
“这是哪儿?我这是?”
醒来的崇祯大脑一阵发懵,昏昏沉沉只觉浑身无力,肚皮还特别饥饿。
“皇爷......”
“陛下......”
天子问了句正常人该问的话,却又一点都不正常,似乎已搞不清身在何方。
“皇爷......”
众人神态各异,惊恐、焦急、呆愣者应有尽有。
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崇祯双眸生疼,面前景象太过陌生。
只记得昨晚与狐朋狗友喝了不少酒,后来好像被送往医院,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咳.......咳......水......”
喉中一阵干涩,崇祯禁不住咳嗽。
“皇爷.....快拿水来!”
王承恩屏住呼吸,抖着双手一勺一勺喂向天子。
汤水喝完舒服了不少,崇祯大脑渐渐清晰,两股记忆如电影片段般涌了出来。
消化一阵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从21世纪20年代一个姓秦的落魄青年,魂穿到大明末代正统皇帝朱由检身上。
非常离谱,却也得接受现实。
定住心神梳理一番情绪,扫视全场一周,目光定格在王承恩身上,温言道:
“大伴啊,今日是何时日?时辰几何?”
“回皇爷,二月十六日,已过正辰时。”
天子有了血色,方才场景可谓冰火两重天,王承恩心有余悸的同时倍感欣喜。
“朕知晓了。”
深吸一口气,崇祯默不作声,他已快速适应了这副身板。
当下崇祯八年,即1635年二月十六。
如此说来从奉先殿到乾清宫中途并未断档,接到凤阳皇陵被焚的消息,已经过去三天。
西北流寇发展成燎原之势席卷半个大明,元宵节攻入凤阳将皇陵付之一炬。
漕运总督杨一鹏和两淮巡按吴振缨,事发后一直隐瞒不报。
若非各路人马于河南议事,五省总督洪承畴发现端倪,这件事不知还要被捂多久。
“朕要梳洗更衣,腹中甚是饥饿,去取早膳来!”
身处乱世又逢祖坟被刨,崇祯也顾不得去多想。
现在浑身酸软无力,最大的需求便是填饱肚皮。
“遵旨!”
王承恩露出笑容,顺手擦了擦脸上汗珠,随即予以安排,还亲自为天子梳头。
铜镜中的崇祯精神不太好两鬓还有少许白发,这副身板儿才24啊,跟个小老头似的。
平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整天面对朝堂乌烟瘴气,想想可不能再那样了。
“大伴,把朕的白头发剪掉!”
“皇爷,奴婢......奴婢岂敢触碰龙鳞!”
王承恩一愣,慌忙跪地。
“朕恕你无罪!快!”
“遵......遵旨!”
崇祯哪去理会这些,剪掉白发算是剪断与之前诸多纠葛,洗心革面重新来一回!
清理完银丝,对着镜子笑了笑,崇祯显得很满意。
王承恩甚是不解,天子常常板着一张脸,这种笑容已经多年未见过了。
“内阁一干人是否在殿外?”
“回皇爷,正是!”
崇祯有些不屑,那群老家伙如同膏药猴,大事小事全往他这里送,最终多半为夸夸其谈,一提起就心中不爽。
“让这帮人回值房,少来烦朕!”
“皇爷......”
王承恩陷入语塞,他不敢不遵照旨意,只是觉得太反常。
以往天子称呼朝臣不是先生便是爱卿,表现得总像个青年学生一般虚心,还啥事都要过问,可今日......
察觉到异样,崇祯嘴角微微上扬,不由加大了音量:
“一帮乱臣贼子各怀鬼胎,朕岂能任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太祖皇帝缔造江山近三百年,朕怎能看着大明深陷泥潭!朕必须痛改前非擦亮双眼,誓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奴婢遵旨!”
王承恩拱手作揖,这番话听起来不禁令人热血沸腾,却也让他更加困惑。
这还是以前那个皇爷吗?眼神中带着自信与坚定,再也看不到那份唉声叹气。
方才竟然对着镜子笑,莫非在奉先殿跪了三天,太祖和成祖灵魂附体了?
(注释:明代太庙属于国家宗庙,按周礼供奉历代帝王、皇后及功臣,象征正统性与天命所归,礼仪规格最高。
而奉先殿规模相对较小,皇帝可随时入内祭拜更具灵活性,等同于皇室家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