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的紧急会议通知,化作一道道电波,在深夜的京州上空交织,精准地钻进每一位省委常委的手机里。
“什么玩意儿?东部战区的合成营要来京州演习?”
“现在?马上就到?还要省委书记带队去高速路口迎接?”
“疯了吧!又不是打仗!”
一个个刚刚进入梦乡的大人物们,被电话铃声从床上拽了起来。
睡意瞬间被惊雷般的消息炸得粉碎,只剩下满心的惊骇和疑云。
沙瑞金的命令不容置疑,他们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司机甚至来不及预热车辆,就载着各自的主官,冲入了沉寂的夜色。
一时间,京州市的街道上,一辆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奥迪,从四面八方呼啸而出,撕裂了城市的宁静。
京州市委大楼,灯火通明。
李达康刚挂断赵东来的电话,正为那个叫叶正华的神秘青年头疼,桌上的红色电话骤然响起,尖锐刺耳。
省委办公厅的紧急通知。
听完内容,李达康手里的紫砂茶杯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碎成了几十片。
他整个人都钉在了椅子上。
部队?
一个满编的合成营?
开进京州?
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出大事了!
难道是哪个犄角旮旯发生了武装暴动,需要军队进城维稳?
不可能!
京州这一亩三分地,他李达康门儿清,别说暴动,连个上百人的群体事件都凑不齐。
那这支部队是来干嘛的?
李达康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无数信息流疯狂碰撞,几秒钟后,一个词汇猛地从他脑海深处炸开——将军!
沙瑞金在常委会上提过的那个,中央空降,手握“临机专断之权”的神秘将军!
是他!
绝对是他来了!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李达康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以为这位“将军”会像个钦差,微服私访,暗中查案。
可他做梦都想不到,人家是直接带着一个营的兵,开着坦克和装甲车来的!
这是什么概念?
这不是来查案的,这是来接管的!这是来掀桌子的!
李达康的心脏剧烈地擂动着。
极度的震惊和恐惧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就被一种难以抑制的狂热亢奋所取代!
机会!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李达康在汉东,有能力,有魄力,想干事,却被高育良那帮人编织的关系网死死捆住手脚。
那个光明峰项目,多好的项目,能给京州带来多少GDP,就是因为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硬生生拖着动不了。
现在,好了!
“将军”带着军队来了!
在钢铁洪流面前,什么汉大帮,什么秘书帮,什么狗屁不通的关系网,全都是一层窗户纸!
谁敢挡路?
履带直接从你脸上碾过去!
李达康的眼前,甚至已经出现了高育良那张故作高深的老脸,在坦克的阴影下瑟瑟发抖的画面。
“王秘书!小王!”李达康冲着门外发出一声爆喝。
秘书小王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书记,您吩咐!”
“备车!马上!去省委!不!改道!直接去京州东高速出口!”李达康一边吼,一边手忙脚乱地抓起外套往身上套。
“立刻通知赵东来,让他把市局能动弹的警力全部调动起来!沿途交通管制!安全保卫!给我提到最高等级!告诉他,但凡出了一丁点纰漏,我亲手扒了他的皮!”
“是!书记!”
李达康大步流星地冲出办公室,整个人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
他知道,汉东的天,真的要变了。
而他李达康,必须是第一个站在新天下面,迎接第一缕曙光的人!
……
省委家属院,高育良的住所。
接到电话时,高育良刚刚合眼,脑子里还在推演着如何应对那位神秘的“将军”。
当他听完电话里的内容,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后背的冷汗瞬间炸出毛孔,浸透了丝绸睡衣。
完了。
这是高育良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他想过中央会派中纪委,会派政法委,甚至会派国安的秘密小组,可他打死也想不到,中央这次,直接派了军队!
一个满编的全信息化合成营!
这不是调查,这是赤裸裸的军事威慑!这是摊牌!
高育良的嘴唇开始哆嗦,赵立春,赵瑞龙,山水集团,一桩桩一件件见不得光的事情,像电影画面一样在他脑中闪过。
但这位在汉东政法系统呼风唤雨的“教父”,只用了几秒钟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必须自救!
他颤抖着手,摸到床头的手机,第一个电话就拨给了祁同伟。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的祁同伟显然也刚被吵醒,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喂,老师,这么晚了……”
“别他妈废话!”高育良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天塌了!”
电话那头的祁同伟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老师,出什么事了?!”
“军队!军队开进京州了!一个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高育良几乎是在咆哮,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恐惧。
“你!马上!现在!立刻!把所有跟山水集团有关的证据,一把火全给我烧了!烧成灰!还有那些不干净的人,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这辈子都别再回来!”
“老师……这……”祁同伟彻底懵了,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信息。
“没有这那的!这是命令!”高育良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还有你!立刻滚到京州东高速路口去!记住,把你的姿态放到最低!千万别跟他们起任何冲突!听懂了没有!”
“明……明白了,老师!”
挂掉电话,高育良瘫坐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汉东这张牌桌,已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彻底掀翻了。
以前所有的游戏规则,所有的潜规则,全都作废了。
现在,唯一的规则就是,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
而他高育良,显然不是那个拳头最硬的人。
他强撑着发软的身体,换上衣服,脸色惨白地对门外的保姆挤出几个字:“备车,去高速出口。”
夜幕下的京州,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辆黑色的轿车,载着一颗颗惶恐或亢奋的心,正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朝着同一个目的地——京州东高速出口,疯狂汇集。
所有人都明白,一场决定汉东未来命运的风暴,即将在那里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