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乐曦回身拿起一块儿案上摆着的红豆饼咬了一口。
看向正在剁鸡的四哥,瓮声瓮气的说道。
“平阳侯府,出身名门,淮南江氏,世代诗书传家,府中家风清正,得天下文人敬仰。”
“小一辈更是出息,文人世家竟出了个战无不胜的武将。长子三元及第,于及冠之年,入翰林院,娶妻朱氏。”
“次子江沚十六岁为探花郎,十七岁从军,六年间,官至二品昭阳将军,身上挂着自尸堆血海里挣出来的军功。”
池乐曦边说着,边掰着手指头。
江家二郎这二十三年过的,啧啧啧,大多数人一辈子都难过好其中一项。
“如此世家公子,不知是京城多少人家眼里的香饽饽。”
可池家呢?
不过是被招安的山大王,泥腿子,虽攀上了皇家,却连累二皇子被上位者厌弃,丢了储君之位。
自个儿又是个从山里长大的姑娘,无才无德,托宋家的福,名声也不怎么样。
她与江沚,怎么看都不相配!
池硕大刀阔斧的清洗完鸡肉,端着一盆鸡块儿放进锅里盖上盖子。
顺手也捏起了一块儿豆饼塞进嘴里,一口下去,便是一大半儿。
“你也说了,江家名声好,受读书人敬仰,可这世道,不需要受万人敬仰的臣子!如此人家,总要有颗老鼠屎,去坏了那一锅好粥!”。
他撩开衣摆,坐在妹妹身边,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
说话的功夫,顺手往灶里填几块儿木头,俯身到池乐曦耳边小声蛐蛐。
“那位爷心小着呢,自己亲生的儿子都提防,怎么可能忍受有臣子要比他更受拥戴?”。
池乐曦听着四哥的话,歪着脑袋寻思。
皇帝陛下这是盯上了自己这颗老鼠屎?
“啧啧啧,这年头,纨绔倒成香饽饽了,稀奇!”
她撇撇嘴,将手里头的饼子都塞进嘴里,忍不住摇头晃脑的感叹 。
“还是做个识时务的纨绔好啊!”
她说着,抬手拍了拍哥哥的肩膀,拿着饼子的两根手指头略微在哥哥的肩膀上蹭了蹭,语重心长的继续道。
“待日后我去了江家,姐夫的皇子府与咱们家就指着你来惹麻烦了,辛苦了!纨绔!”。
池硕歪着身子看向妹妹,双手抱拳。
“共勉!你去了江家,也莫要懈怠!”
池乐曦见状,把圣旨顺手搁在腿上。
兄妹俩抱着拳四目相对,如壮士赴死一般,慷慨壮志,异口同声的来了一句。
“英雄,惜英雄!”。
日头西斜又东升,正值六月暑季,这天儿一日赛一日的热。
长公主府的荷花开的好。
接了赐婚圣旨的几家官眷今儿一大早齐聚于此。
各家夫人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只放小辈们自去芙蕖榭去赏荷。
水榭凉亭立于碧水之上,瓦面映着日光。
庭外怪石鳞山,绿叶粉荷,好个美景。
各家公子姑娘三三两两的结伴。
有的聚在水谢的曲桥上,有的立于廊上。
唯亭榭内稍冷清些,只池家姐妹二人。
亭榭内,池乐曦手持团扇,热的她哭丧着脸,站在装满冰块儿的铜鼎前不舍得动。
她皱眉瞧着外头曲桥上的有说有笑的姑娘公子,又往前探两步儿瞧瞧半空中火红的日头,忍不住疑惑。
不热吗?
二皇子妃无奈的瞧着自家妹妹,水眸望向不远处廊上的几位公子哥儿,看向小妹温声笑道。
“你就打算抱着冰铜鼎一直到散了宴?”。
池乐曦抖抖自己的衣裳,手上摇扇子的动作加快,幽怨的看向阿姐“今闷的很~不想动!”。
她本来还想好好瞧瞧那位声名远扬的江家二郎是何等模样。
可这会儿却没了兴致。
姐妹俩正说话的功夫,一道声音打破了酷热中的安逸。
“呦,池姑娘在这儿啊,可是叫我好找呢!”宋晚环着文家姑娘进了亭榭。
绕过池乐曦,来到池洛欢身前,行了一个不伦不类得礼“二皇子妃~”。
不等池洛欢言语,她便转身坐亭榭另一侧的长椅上。
睨着池乐曦的眼中带着傲慢与嫌恶。
面对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池乐曦手一顿,目送着宋晚落座,看看阿姐又看看宋晚,眨巴眨巴眼。
赐婚圣旨里有宋家吗?
“臣女见过二皇子妃!”文琪屈膝,恭恭敬敬的行礼,生怕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她稀里糊涂的就被宋家姑娘带到这儿来,本就胆小的她,这会儿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池洛欢看出她的为难,温声道“快起来,去坐吧!”。
“池姑娘可认识文妹妹?她嫂嫂可是姚家大姑娘,若是没有文家郎君,如今池姑娘可捞不着江家那样好的亲事!”
宋晚亲昵的拉着文琪坐在自己身边,语气中带着得意。
听到宋晚的一席话,池乐曦微微挑眉,了然一笑。
江家二郎当年与姚将军家大姑娘有过口头婚约一事人尽皆知。
本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有情人。
只因三年前圣上的一纸赐婚,拆散了这对儿金童玉女。
姚家大姑娘下嫁出身贫寒的大理寺卿文仲。
而江家二郎却至今未娶。
看来,宋晚今儿就是奔自己来的!
“宋姑娘您误会了,江家郎君与我家嫂嫂不曾有过婚约,只是,,,”文琪怕池乐曦误会,想要解释,却被宋晚一个眼神吓住。
她缩缩头,小心翼翼的看向池乐曦。
她没遇见过这等境况,嫂嫂又不在身边,这会子眼眶都红了一圈儿。
宋晚冷眼瞧着她这副鹌鹑模样,心底冷哼一声。
文家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破落户养的姑娘还真是胆小怕事。
她这是生怕得罪宋家,得罪三表哥呢!
方帕掩住的嘴角微微勾勾起,看向池乐曦眸中带着挑衅的意味。
池家那个泥腿子,还不如身边的破落户呢,好歹文家出了个状元郎!
池家呢,不过是靠着与二皇子的姻亲混了个五品闲职。
算个什么东西!
虽说攀上了江家,可能不能成,还要另说呢!
“唉,要说这江二郎啊,还真是痴情人儿,文姚氏的娃娃都已两岁了,他还守着情呢,啧啧啧~”宋晚带着几分惋惜感叹。
说着,她看向池乐曦,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池姑娘,你说呢?”。
“嗯?”正纳凉的池乐曦突然被叫到,疑惑的回过头,开始装傻充愣“我?”。
“对,池姑娘怎么想?”
池乐曦瞄了眼阿姐,努力的憋着笑,开始一本正经的使坏。
“嗯,的确是痴情人,就是运气差了些,不能同二皇子与阿姐,三皇子与三皇子妃一样,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摇着团扇,看向宋晚,说的一脸的认真。
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使劲儿往宋晚的心口捅刀子。
宋晚心悦三皇子这件事京都城人尽皆知。
可奈何嫁入三皇子府的是宋家长房嫡女,也就是宋晚的嫡长姐。
这门婚事可算是宋晚心头的一根刺,提一回疼一回。
“你!你何等身份,也配提三表哥!”。
宋晚高声呵斥,气的红了脸。
池乐曦用团扇捂着嘴,故作惊讶,继续道。
“呀,宋姑娘这是怎的了?我说的是好话,是羡慕三皇子与三皇子妃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婚后伉俪情深,恩爱非常,听闻三皇子为了正妃欢颜,送走了两位爱妾呢!”
池乐曦来到阿姐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做出一副向往的模样。
“如此情感,当真是叫人艳羡!”。
池洛欢静静的看她气人,眼底尽是宠溺。
“三表哥才不是为了她,你懂什么!”宋晚被气的不行。
三表哥送走小妾才不是为了大房那个假清高。
是自己说不喜欢那两妖精,三表哥才送走的!
可是为了三表哥的声誉,这些话,她却不能说!
池乐曦瞧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也玩儿够了,缩在椅子上靠着栏杆。
撇着嘴夹着嗓子学她说话故意气她。
“你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