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上课,走廊上,刚从食堂结束战斗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地往教室里冲。
几个A班的男生像一阵风似的刮上楼,看见秦歌遥,笑嘻嘻地抬手:“歌遥,又来求你爹消违纪记录?”
“去你的!这是我大儿子!”秦歌遥笑骂着回敬。
他跟那几个相熟的男生挥了挥手,转头又看向路渊。
她一走,路渊脸上刚刚还浅薄的笑意,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歌遥问:“你真要管?”
路渊没说话,抬手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叹一口气。
秦歌遥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决定了。
他顿时乐不可支,哈哈大笑,一拳捶在好友的肩膀上:“行啊你,我等着看乐子!十二班是吗,白语是不是在他们班隔壁?”
“主要是,我没懂她到底什么意思。”路渊慢慢说。
“可能被举报的那一对儿,跟她有过节?或者,就单纯看人不爽?”
秦歌遥脑袋活泛得很,一眨眼就甩出许多可能,“再或者,她喜欢那个男的?眼看这头猪要拱别的白菜了,愤而出手?”
“算了,小事而已,晚点再说。”路渊及时打断了他这一连串越来越离谱的揣测。
直觉告诉他,她不是那种人。虽然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秦歌遥不跟他掰扯这个,又勾着脑袋,跟个土拨鼠似的往楼下张望。
只见教学区门口,一台巨大的三脚架摄像机正对着人来人往的大门,不知道在拍摄什么场面。
他立刻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坏笑:“是,抓违纪事小,给学校当门面事大!大舅真要派你打擂台,知行看来是输定喽!”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提这茬,路渊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比刚才被姜离胡搅蛮缠时还难看。
“谁说一定要我拍宣传照了?”
他用眼刀剜了面前幸灾乐祸的家伙一眼,“还有,我是不是跟你说,让你和她道歉?刚才她过来,你怎么又装死?”
秦歌遥脸上的坏笑立刻变为讪笑,眼神飘忽:“这不是……没准备好嘛……”
路渊不耐烦地催促道:“三天之内。再跟我耍那点小心思,我周末就换掉家里的锁芯。”
回到座位上,姜离还觉得心里那股无名火没消下去。
她远远地望着走廊上的背影。两个人聊得正欢,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要去主持正义的样子。
天杀的!
她跟黄诗琪清清白白,到了路渊眼里,就成了惊世骇俗的校园禁忌之恋。
反倒是真正该管的早恋,他倒好,还挑起KPI了!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用笔在物理卷子上画受力分析,一边绞尽脑汁,在记忆的废墟里刨着。
这个邓远峰,到底是谁?
他发生过什么事,竟让她印象如此深刻?
前桌的方雅楠见她和林羽萱都在,忽然转过了脑袋,把一袋刚开封的薯片递了过来。
“吃,都吃!黄瓜味的薯片,四舍五入等于吃蔬菜,不长胖!”
方雅楠笑呵呵地跟周围人分了一圈零食,最后干脆把椅子转过来,面对着她们,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
“你们上网看到没?知行那边拍了个宣传片,可好看了!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的!”
林羽萱成天除了学习就是看剧,对这些校园热点一无所知。姜离一边咯吱咯吱地嚼着薯片,一边随口跟她闲聊:“人家有思明园!就是章凡樊往那一站,拍出来都好看!”
思明园是知行中学内的一座小规模园林,简直是犯规级别的存在。据说那块地皮在建校前,是某个大佬的私人庄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
知行把地买下来后,干脆只做了精修,大体不动,直接合并成了校园景观。每年春天,那里的樱花道都能在热搜上挂好几天。
章凡樊闻言,拍桌大怒,林羽萱已经笑得不行。
方雅楠却对这个话题兴致勃勃,继续分享八卦说:“听说,咱们校长看宣传效果好,也想搞个类似的东西…诶,你们说,明礼会不会也拍个宣传片?”
还真让她猜对了。姜离心中暗想,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出。
就在高二这年,明礼校方眼看隔壁兄弟学校一声不吭就搞了个大新闻,那股攀比的劲儿一下就上来了。
但拍视频周期长,时间紧任务重,于是退而求其次,决定拍一组宣传照来应战。
没想到,虽然只是一组照片,却因为传播速度比视频快得多,构图又极具故事感,一夜之间火遍了各大社交平台。
此后,每年拍一组制服宣传照,更是成了明礼雷打不动的经典活动之一,风头甚至盖过了知行的宣传片。
而且,根据她已不甚清晰的记忆......第一年担纲出镜的人,其中之一,好像就是路渊。
姜离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张冰山脸,正努力对着镜头挤出一个符合“阳光高中生”人设的假笑。
那画面,简直比恐怖片还提神。
“阿离,你表情怎么这么怪?”方雅楠望了一眼手里的薯片袋子,“吃到渣渣了?”
“没有!”
姜离甩甩脑袋,赶紧把那极具伪人感的画面挥出脑海:“我在想,咱们学校要是也拍宣传片,我第一个替邱子凛报名!”
该死的邱子凛,到处大嘴巴,乱说话,她现在还记着仇呢!
等着吧,有他好果子吃!
日子在无限循环的练习册和作业本中反复拉扯,过得像饮水机里带着氯气味的白开水,枯燥难喝且乏味。时间一晃就到了周四。
上午九点,红绿相间的塑胶跑道上,刚经历完课间操酷刑的学生们,像一群归笼的鸭子,纷纷疲惫不堪的四散开来。
姜离搀扶着林羽萱,感觉自己扶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滩海带。
作为全年级鄙视链顶端的A班,连跑操都被排在第一个,享受着“领头羊”的至高荣誉。
这份荣誉的代价就是,身后跟着二十多个班级的千军万马,那感觉就像身后有丧尸在追,速度是一秒钟都不敢慢下来。
“哎哟,我不行了!我的腿已经不是我的腿了!”
林羽萱的骨头都软成了泥巴似的,整个人缠在姜离身上哀嚎,“明天说什么我都不跑了!谁爱跑谁跑!”
“就是呗!让你今天早上装大姨妈来了,你又不干!”
姜离把她拖到操场边缘,找了个人少的铁丝网下歇着,自己也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气。
几百年没跑过八百米,这滋味,果然还是如同记忆中一般酸爽,简直能要了半条老命!
林羽萱悻悻地揪着自己的校服拉链,嘴上说得硬气,行动上却怂得不行。
她还真不敢逃操。
路渊点不点名,完全取决于他的心情。对于姜离这种三千字检讨信手拈来、脸皮厚如城墙的老惯犯,大不了就是被他逮住,骂一顿再扣上几分。
又不是扣工资,爱怎么扣分就怎么扣呗!
但林羽萱不行,她乖巧得像只小白兔。在A班呆了一年多,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就是上课打瞌睡被老师说过几句。
“对了,该死的路渊他人呢?早知道连他自己都不来,我就躲卫生间了!”靠在冰凉的铁丝网上,姜离嘴里嘟囔着,活像自己吃了天大的亏。
“他有事儿,别说跑操了,估计今天一上午,你在班上都见不着他人。”
说这话的人声线清朗,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好听是好听,就是听起来有点欠揍。
林羽萱闻声,立刻把头埋得更低,姜离则疑惑地往后看去。
只见秦歌遥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们身后,单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另一只手闲闲地搭在铁丝网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