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栖雾同样察觉到了他的这一变化，心中不免多了一丝心疼与惆怅，但是却不后悔杀了霍霄，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不曾有过期待也就不会太伤心。
她相信玄翎会很快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霍衍走进正厅时一眼就看到身着一袭月白衣衫，身姿还有些单薄的裴栖雾，在对上她绝美苍白面容上那双潋滟如水的眼眸时，心脏竟重重一跳。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蓦地蔓延至全身，让一向克己复礼的首辅大人，心神慌乱了一瞬。
裴栖雾能感觉到霍衍凝在自己身上的那股灼热视线，眼波流转间率先打破沉默，恭敬地福身行礼，“这几日夫君的葬礼多亏了夫兄帮忙，我和两个孩儿感激不尽。”
霍玄翎和霍檀月也跟着恭敬行礼，“多谢大伯了。”
霍衍立刻俯身去扶裴栖雾，只是骨节分明的指尖，在即将触到她纤细温热的手臂时自觉不妥又赶紧缩了回来，改去扶霍玄翎。
“弟妹，我们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然后眼神示意霍檀月，“檀月，你母亲身体还有些虚弱，快扶她坐下吧。”
“好的，大伯。”霍檀月起身扶起裴栖雾。
可裴栖雾并未立刻坐下，身后的半夏立刻捧着几幅精心挑选的字画上前。
她笑着说道：“听闻夫兄喜爱字画，这是我出嫁时父亲送的珍藏，都是前朝大家的绝版字画。”
“今日我就借花献佛送给夫兄，当作这几日麻烦夫兄的谢礼了。”
霍衍心中微微一沉，看向裴栖雾的目光莫名的比平日更深邃幽暗，“弟妹为何要跟我如此客气？”
“我是霍家家主也是重光的堂兄，他突然离世留下婶娘和你们孤儿寡母，我帮你们不是应该的吗？”
裴栖雾潋滟的眸底浮现出一抹焦急，带着几分紧张开口，“夫兄别误会，我不是有意要与您客气生分的。”
“只是这些字画我一介妇孺留着也是暴殄天物，夫兄博学多才，学贯古今，留在您手上才能发挥出最大价值。”
她微微垂眸，纤长浓密的睫羽轻轻颤动，“我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的，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希望您别嫌弃。”
霍衍定定地望着裴栖雾妖冶绝色的面容，还有那双如同盛满一泓清潭的真挚眼眸，嘴角不禁微微上扬，“怎么会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弟妹。”
“我们两家虽然分家了但也只有一墙之隔，以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找我，我定义不容辞。”
裴栖雾闻言，潋滟生辉的桃花眸里浮漫出笑意，“今日来除了感谢夫兄，的确还有一件事想请夫兄帮忙。”
霍衍抬手示意，“弟妹你但说无妨。”
裴栖雾起身将霍玄翎和霍檀月拉到身边，郑重恳求道：“我知道夫兄贵为首辅公务繁忙，但是明日一早我就要启程去护国寺，这次去的时间可能有点久。”
“婆母年岁大了，府里庶务我已经安排好了原伯和嬷嬷们会帮忙打理，但是玄翎和檀月还小，可能还要麻烦夫兄空暇时帮忙多照看一下。”
刚才来大房之前裴栖雾已经跟两个孩子事先沟通过了，她要去护国寺守孝一事，虽然霍玄翎和霍檀月很是不舍要与她分离一年之久，但是好在他们极为懂事，并未对她的决定表示出不满。
霍衍知道裴栖雾去护国寺肯定是为了给霍霄念经祈福，心底涌上一股若有似无地酸涩，目光沉沉，“弟妹要去很久吗？”
“嗯，一年。”裴栖雾并未隐瞒。
听到要去一年霍衍呼吸一滞，刚才还晦沉如海的狭长双眸霎那间蓄满细碎的光芒，似是想要确认般再次问道：“一年吗？”
裴栖雾直言不讳的肯定道：“嗯，我要为夫君守孝一年，顺便帮他念经祈福、超度往生。”
霍衍心中的那点郁气瞬间烟消云散，贵为首辅的他熟知律法，女子丧夫后，为亡夫守孝满一年就可以婚嫁自由。
一直听闻裴栖雾贤良淑德，与二弟霍霄鹣鲽情深，现在她却要去护国寺守孝一年，所以她这是被霍霄狠心背叛伤透了心，所以打算以后改嫁？
这个想法一出，一种隐秘的雀跃悄然跃上霍衍的心头，同时伴随着一股不易察觉地羞愧与无措。
他自小熟读圣贤书，明知霍霄刚过世，自己这个做堂兄的不该对他夫人抱有一丝幻想，可是从前他一心忙于公务，忙着在官场上汲汲营营光耀霍家门楣，从不知感情之事来得如此迅猛又如此霸道不可控。
他疏星朗月般的眸底夹杂着克制的喜悦向裴栖雾郑重允诺，“弟妹放心，我一直很喜欢玄翎和檀月。”
“等你走后，我一定会将他们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儿般照顾的。”说着浮动的墨香的大手亲昵地摸了摸玄翎和檀月的小脑袋。
尤其是与裴栖雾长得格外相像的檀月，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更加惹人怜爱。
玄翎和檀月也一直很敬佩这个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伯，而这份喜悦不经意间冲淡了一些他们即将要与母亲分离的忧愁。
只是霍衍这么直白的话一出，身旁几人的神色却变得各异起来。
缙云：大爷的心思也太昭然若揭了吧。
即白：我就说大爷特别喜欢玄翎少爷和檀月小姐吧，还跟二夫人说会将他们当作自己亲生孩儿般照顾呢。
裴栖雾心头掠过一阵巨浪，她不敢自作多情，但是她实在无法忽略霍衍黏在她身上，那道透露出隐忍克制的灼热目光，只能耳根发热的悄然别开眼。
她承认自己刚弄死霍霄时，怕霍衍这个位高权重的首辅会察觉出什么异样，灵堂那日的确有意撩拨一向清正儒雅的他。
她一副被薄情寡义夫君狠心背叛，柔弱无辜的可怜模样，哪怕再铁石心肠的男子也会动容。
而霍衍大祁王朝最年轻有为的首辅，霍家现任家主，他若是能帮她，在她离家的一年里玄翎和檀月定不会受委屈。
只是单纯的靠着他与霍霄不甚亲厚的堂兄弟关系，霍衍本就公务繁忙，又能维持得了多久，又能维护到各种程度？
唯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付出，帮她照看好两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