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江城市教育局，人事科办公室。
窗明几净，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打印纸和咖啡的淡淡气味，安静而肃穆。
林凡坐在靠窗的新工位上，身上是合体的藏青色制服，胸口的单位徽标在阳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
他原本略带青涩的面容，经过这几个月近乎疯狂的淬炼，平添了几分沉稳和内敛，
只有那双偶尔抬起看向窗外的眼睛，深处还藏着一丝未曾完全散去的冷厉。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一份刚刚定稿的《关于规范市属中学自主招生工作的几点意见》，
旁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与三个月前那个背着破旧书包、被赶出校门的落魄高中生，判若两人。
“林凡，哦不，现在该叫林凡同志了。”
对面工位一个三十多岁的前辈笑着探过头，
“怎么样？还适应吧？你在你们这批新人可是破了纪录了，笔试面试双第一，厉害啊！
得亏今年特招初中毕业即可，要不还真错过了你这个人才了！！！”
林凡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谦和笑容：
“张哥您过奖了，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以后请您多指点。”
“哈哈，好说好说。”
张哥满意地点点头，对这个能力强又不骄不躁的年轻人印象很好。
林凡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叶，抿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无法完全压下心底那翻涌的浪潮。
这三个月，是他人生中最黑暗，也是最疯狂的三个月。
被开除回家的那天，面对父母瞬间苍老和难以置信的脸，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如刀绞。
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然后做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决定——报名参加当年的公务员考试，并且直接报考教育局。
高中肄业，考公务员？简直是天方夜谭！
父母以为他受了刺激精神失常，亲戚邻居的冷嘲热讽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他充耳不闻。
他拿出了比高三冲刺还要拼命十倍的劲头，
白天去市图书馆蹭位置，晚上就在那间狭小潮湿的房间里挑灯夜战。
所有的教材、习题、政策文件，他都像啃硬骨头一样，一点一点地啃下来。
愤怒和屈辱是最好的燃料，支撑着他熬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笔试，面试。当他以绝对优势的成绩通过所有关卡，拿到那份沉甸甸的录用通知书时，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声地流下了被开除后的第一次眼泪。
那不是喜悦，而是祭奠。祭奠那个天真、弱小的自己。
那一刻，父母又流泪了，这次是幸福的泪水。
家里面的亲戚们又车水马龙了......
今天，是他正式报到入职的第一天。
也是……某些人噩梦开始的第一天。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人事科科长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目光扫过，落在林凡身上。
“林凡，正好。”
科长走到他桌前，将文件放下，
“局里刚下的通知，下周一开始，开展秋季学期开学工作专项督导检查。
你是新人，多熟悉熟悉情况，跟着李主任那一组，负责城西几所中学的巡视。”
林凡的心跳，不易察觉地漏跳了一拍。
他平静地接过文件，目光快速扫过检查组名单和被检查单位名单。
检查组组长：李建国副主任。
被检查单位：江城市实验一中（名列第一）。
他的指尖，在“实验一中”四个字上，微微停顿了零点一秒。
“好的，科长，我一定认真配合李主任完成工作。”
林凡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异样。
科长满意地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办公室恢复了安静。
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和偶尔响起的电话铃声。
林凡缓缓靠向椅背，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远处，城市的高楼大厦在秋日晴朗的天空下轮廓分明。
实验一中。
孙胖子。
林清雪。
还有……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们。
他拿起桌面上那份红头文件，指尖轻轻拂过单位名称下方那庄严的国徽图案。
权力！
他现在，就站在这规则的殿堂之内。
他拿起内部通讯电话，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平和，带着下属应有的恭敬：
“李主任您好，我是人事科新来的林凡。
科长安排我下周跟随您那一组下去巡视，想跟您提前报到，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先准备一下的……”
电话那头传来李主任略带官腔的回应。
林凡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句“明白”、“好的”。
窗外的阳光，将他握着话筒的手指映照得修长而有力，骨节分明。
一场无声的惊雷，已然在他平静的目光中，酝酿成型。
实验一中，我回来了。
你们，准备好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