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我的人,我自己会照顾”,像淬了冰的钢针,扎在高小琴的笑脸上。
她嘴角的弧度僵住。
但只是一瞬。
“梁姐姐,瞧您说的。”
高小琴的目光在梁璐身上转了一圈,像是在给一件待售的古董估价。
“同伟在外面忙,我们做朋友的,帮着照应一下,应该的。”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玩味。
“不过姐姐今天的保养可真好,改天也介绍给妹妹,效果比我们山水庄园的SPA强太多了。”
字字是夸,句句是刀。
刀刀都割在“年老色衰”四个字上。
说完,她不再看梁璐,一双眸子笔直地望向祁同伟,声音软得能滴出蜜来。
“同伟,男人嘛,总有吃腻了山珍海味,想尝尝家常菜的时候。”
“我懂。”
“你先陪姐姐,我……在家里等你。”
“家”这个字,她咬得极重,像一颗钉子。
一个飞吻,一个转身。
火红的旗袍消失在门廊深处。
祁同伟能清晰地感觉到,挽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侧头。
梁璐的脸有些白,但脊背挺得笔直。
像一只受了惊、却依旧不肯收起羽毛的孔雀。
祁同伟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牵着她,走进了餐厅。
穿过走廊,777包厢里压抑不住的喧闹,已经顺着门缝钻了出来。
就在祁同伟准备推门时,旁边消防通道的门虚掩着,两个身影一闪而过。
“许局长,这次多亏你了……”
“张庭长客气,令侄入学的事,重点班,没问题……”
油滑的交谈声断断续续飘来。
梁璐下意识地停步,却被祁同伟一把拉住。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但梁璐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骤然收紧,像一把铁钳。
汉大帮。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拉着梁璐,走到包厢门口。
“砰!”
一声巨响。
厚重的包厢门,被他一脚踹开。
满室的酒气、烟气、香水气,混杂着喧嚣,扑面而来。
一瞬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刚才还高声阔论、丑态百出的众人,动作僵在半空。
所有人的目光,先是惊愕地落在祁同伟身上。
随即,又齐刷刷地转向他身边那位气质高华的梁璐。
惊艳,疑惑,揣测,贪婪……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陈清泉。
他一双被酒精泡得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梁璐,嘴里的话污秽不堪。
“祁……祁厅长,你这……哪儿找来的绝色啊?”
“也不给哥哥们介绍介绍?”
他端着酒杯,色授魂与地凑上来。
一只油腻的咸猪手,直接就朝着梁璐的手臂抓去。
“来,美女,陪哥哥喝一杯!”
梁璐脸色瞬间冰冷,猛地向后一撤。
陈清泉一抓落空,脸上挂不住,借着酒劲就想往上扑。
“嘿,还挺辣!”
他话音未落。
祁同伟动了。
快得像一道闪电。
只听“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紧接着,是陈清泉被生生捂住的,如同野兽悲鸣般的“呜呜”声。
众人惊恐地看到,祁同伟一只手捂着陈清泉的嘴,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满室死寂。
只剩下陈清泉因剧痛而剧烈抽搐的身体。
祁同伟看都未看他一眼,拖着这条死狗,随手扔在墙角。
他从陈清泉身边走过,站到了包厢的主位前。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最后,才像是刚发现墙角还有个人似的,低头看向痛得满地打滚的陈清泉。
祁同伟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把冰锥,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陈院长。”
“手,不是这么伸的。”
“再有下次……”
祁同伟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我帮你剁了它。”
众人惊骇地望向祁同伟。
这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祁厅长吗?
那个眼神深处总带着一丝讨好和压抑的祁同伟?
眼前的男人,眼神平静得像一口古井。
却吞噬着包厢里所有的光。
祁同伟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
他拉着梁璐,径直走到主位前,松开手,自己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
那个位置,是汉大帮默认留给高育良书记的!
他祁同伟,今天就这么坐了!
梁璐站在他身侧,手心冰凉,心脏却在擂鼓。
她看着身旁男人的侧脸,下颌线紧绷,透着一股生杀予夺的冷硬。
张维刚从门外挤进来,看到的就是陈清泉在地上打滚,而自家师哥已经坐上了“龙椅”的画面。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酒醒了大半。
“师……师哥……”
祁同伟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起眼皮,目光落在张维身上。
“聚会?”
两个字,不轻不重,却让整个包厢的温度骤降。
“张维,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
祁同伟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审讯般的压迫。
“高书记没接上,中央空降了沙瑞金。”
“沙瑞金来之前,先来了一位纪委的田国富。”
“沙瑞金本人,也是纪委书记出身。”
他每说一句,在场众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祁同伟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两把刀,架在了咱们汉东所有人的脖子上!”
“官场逆水行舟,船都要翻了,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花天酒地?”
他的目光陡然锐利,像刀子一样扎在张维脸上。
“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汉大帮,就等着抓我们的错处!”
“你这个时候组局,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
“还是想拉着大家,一起给你陪葬?!”
最后一句,声色俱厉!
“哗啦!”
不知道是谁手一抖,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祁同伟身上,转移到了张维脸上。
那眼神,充满了怨毒和恐惧。
张维两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师哥!我错了!我……”
祁同伟看着他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摆了摆手。
“行了,起来吧。”
他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顿。
“以后的聚会,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私自组织!”
众人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
他又看了一眼吓傻了的张维。
“张维嘛,还是年轻,急于表现,这次就算了。”
一拉一打,恩威并施。
张维感激涕零地抬起头。
但所有人都清楚,从今天起,汉大帮的天,变了。
祁同伟站起身。
“都散了吧。”
他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群苍蝇。
众人如闻天籁,手忙脚乱地起身,连滚带爬地往外走。
转眼间,包厢里只剩下祁同伟和梁璐。
祁同伟看着一桌几乎没动过的酒菜,拿起餐巾擦了擦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看向梁璐,后者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还吃吗?”
他问。
梁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祁同伟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
屏幕上亮着两个字:
高小琴。
当着梁璐的面,祁同伟按下了挂断键。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做完这一切,他收起手机,重新拉起梁璐冰凉的手。
那只手,已经不再颤抖。
“走。”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