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上,赵十郎那句“还有谁,想试试”,像一口冰冷的丧钟,在每个土匪的心头重重敲响。
没有人敢再笑。
也没有人敢再叫嚣。
他们看着同伴额头上那个前后透亮的血窟窿,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人能射出的箭?
这是什么妖术!
王麻子脸上的狞笑,早已僵住。
他死死地盯着墙头上的赵十郎,眼里的贪婪和淫邪,已经被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所取代。
他横行乡里这么多年,杀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样的硬茬子没见过?
可眼前这个,不一样。
这小子从头到尾,眼神就没变过。
那不是看人的眼神,那是屠夫在看一排挂起来的,已经剥了皮的牲口。
“当……当家的……”一个离王麻子最近的土匪,声音抖得不成调,“这……这小子邪门!我们……”
“闭嘴!”
王麻子厉声喝断,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
他不能退!
今天他要是被一个毛头小子一箭吓退,以后还怎么在黑风寨立足?还怎么带兄弟?
传出去,他王麻子就是个笑话!
“怕个卵!”
王麻子挥舞着鬼头大刀,给自己和手下打气。
“他就一个人一张弓!能射几箭?弓箭手最怕近身!”
“兄弟们,一起上!给我用盾牌顶上去!冲进去,剁了他!”
他指着墙头上的赵十郎,声嘶力竭地吼道:“杀了他!院里那九个娘们,还有那头大野猪,就都是我们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头两百多斤的野猪,对这些饿疯了的土匪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几个胆子大的土匪对视一眼,从牙缝里迸出一个狠字。他们从人群后拖出几面破旧的木盾,怪叫着,重新朝大门冲了过来。
这一次,他们学乖了,几个人缩在盾牌后面,猫着腰,脚步散乱,让人难以瞄准。
院子里,嫂子们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十郎!他们有盾牌!”三嫂楚红袖急声提醒。她看得分明,那些盾牌虽然破,但挡住寻常箭矢足够了。
赵十郎没有理会。
他的目光,甚至没看那些冲锋的杂鱼。
他的视线,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自始至终,都死死锁定在人群后方的王麻子身上。
擒贼先擒王。
杀再多的小喽啰,只要王麻子不死,这群乌合之众就不会散。
他缓缓地,又从箭壶里抽出了一支狼牙箭。
搭箭,开弓。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烟火气。
可墙下的土匪们,却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当头罩下,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嗡——!
弓弦再响!
又是一道撕裂空气的黑线!
噗!
这一次,箭矢没有射向冲在最前面的人。
它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精准地穿过盾牌间的缝隙,射中了第二个土匪的胸口。
破甲狼牙箭的恐怖威力,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箭矢从前胸贯入,后心穿出,带出一蓬血雾。
那土匪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一软,直挺挺地跪倒在地,然后向前扑倒,再也没了动静。
冲锋的阵型,瞬间大乱。
“啊!他又杀了一个!”
“魔鬼!他是魔鬼!”
恐惧,在人群中无声地炸开。
尤其是在这种死亡被无限放大的战场上。
剩下的几个土匪彻底崩溃了,他们扔掉盾牌,哭爹喊娘地转身就往回跑。
王麻子气得双眼血红,一脚踹翻一个逃兵,破口大骂:“废物!一群废物!给老子回来!”
可没人听他的。
死亡面前,什么兄弟义气,什么荣华富贵,都是狗屁。
赵十郎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缓缓地,第三次举起了弓。
这一次,弓弦拉开的声音,仿佛格外沉重。
整个场面,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被拉成满月的神弓上,聚焦在那支闪着幽光的狼牙箭上。
王麻子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像针一样,精准地扎在了他的眉心。
他被锁定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濒死的恐惧感,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保护我!快保护我!”
王麻子怪叫一声,随手抓过身边还没来得及跑远的牙婆,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前。
那牙婆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一片湿热,尖叫声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王麻子还不放心,又拉过两个吓傻了的土匪,组成了一道人肉盾牌。
他躲在三人身后,只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墙头。
他不信!
隔着三个人,他就不信那小子还能射中自己!
墙头上,赵十郎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冷酷的弧度。
躲?
在他的【百步穿杨】面前,这片天地,都没有死角。
他的双眼,微微眯起。
风速,人心,呼吸,恐惧……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脑海中化作了精准的数据。
牙婆的颤抖,土匪的位移,王麻子探头探脑的轨迹……
一条完美的,带着死亡弧度的弹道,在他脑中清晰地浮现。
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