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霞回到自己房间,轻轻关上门,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板上,才允许自己剧烈地喘息起来。
刚才与杨二虎那短短的几句交锋,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克制力。
她快步走到床边,看着襁褓中安然熟睡的亲生女儿。
看到那张小小的、红扑扑的脸蛋,让她翻涌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张玉霞伸出手指,极轻极轻地触碰了一下女儿柔软的脸颊,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珍视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宝宝,妈妈在这里,这辈子,谁也别想再伤害我们,”她低声呢喃。
……
屋外,杨二虎亲眼看着张玉霞回了屋,房门关上,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竹背篓里那个用破布包着的孩子。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粗手粗脚地把她抱了起来,转身又钻回了王寡妇的屋里。
王寡妇正靠在床头,脸色还有些苍白。
看到杨二虎去而复返,怀里还抱着那个她压根不想多看一眼的丫头片子,顿时皱起了眉头,语气里满是厌烦。
“你怎么又把她给抱进来了,看着就心烦,赶紧弄走,是送人还是扔了随你的便。”
反正又不是她生的,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她的女儿以后可是要享大福的。
张玉霞那个贱人生的小贱种,给她女儿提鞋都不配。
杨二虎把襁褓随意往床尾一放,凑到王寡妇身边,压低声音解释道:
“我的好桂芬,你小声点,我刚才出去,正好撞见张玉霞出来,她听见孩子哭,还问东问西的,我这不是怕她起疑心嘛,就给抱进来了。”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继续说道:“而且我仔细想了想,外头人都知道你在我们家生孩子,要是说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难免引人怀疑,张玉霞那边也不好糊弄。
还不如就把这个死丫头留着,养在身边,就当是个挡箭牌。
反正一个丫头片子,也费不了多少粮食,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养她几年,长大了就能帮你干活,伺候你了,岂不是更好?”
王寡妇一听,眉毛立刻竖了起来,满脸的不情愿:“什么,要我养这个死丫头?凭啥?我看见她就来气,赶紧弄走。”
她一想到要天天对着这个小贱种,心里就膈应得慌。
这虽然不是她的女儿,却实打实是杨二虎的种。
要她养着杨二虎和张玉霞那个贱人的女儿,做梦!
杨二虎见她反应激烈,连忙搂住她,好声好气地哄着:“哎呦,我的小心肝,你别急嘛,你好好想想,咱们的闺女以后可是要被张玉霞当眼珠子一样娇养着的。”
“她张玉霞的亲生女儿,现在却在你的手底下讨生活,以后是打是骂,是让她当牛做马,还不是你说了算,
这样一想,你心里是不是就舒坦多了?”
王寡妇听着杨二虎的话,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的不情愿渐渐被一种扭曲的快意所取代。
是啊,张玉霞那个贱人,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逼得杨二虎不得不娶她。
才害得自己和杨二虎这对有情人分离,她被家里嫁给了之前那个短命鬼。
如果不是她手段高明,一直把杨二虎的心勾着,如今她还不知道过得会有多惨。
这一切都怪张玉霞那个贱人。
现在她的亲生女儿落在自己手里,以后有她受的。
这么一想,养着这个小贱种,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就当是养个小猫小狗,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出出气。
她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算是同意的神色,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行吧行吧,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我可说好了,这丫头片子以后可得听我的,我让她往东她不能往西”
“那当然,那当然,她以后就是你手底下的猫狗,随便你使唤。”
杨二虎见哄好了相好,心里一松,脸上又带上了谄媚的笑。
危机解除,两人之间的气氛又暧昧起来。
杨二虎的手开始不老实,王寡妇半推半就,嗔怪地拍了他一下。
“死相,我刚生完孩子,身子还不方便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抱抱,亲亲……”
杨二虎涎着脸,两人又腻歪在了一起。
若不是王寡妇刚生产完,身体确实不便,这两人怕是早已忘乎所以。
土房子的隔音并不好,隐隐约约的调笑声传到隔壁。
已经躺回床上的张玉霞听得并不真切,但那黏腻暧昧的氛围,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紧紧搂着自己的女儿,闭上眼睛,将翻涌的杀意死死压住。
不能急,不能慌。
现在女儿已经回到了身边。
接下来,她要养好身体,然后,一步一步,让这些豺狼付出代价。
杨二虎、王寡妇、李婆子、乃至整个参与其中的老杨家……一个都别想跑。
最重要的是她的三个儿子,一定要找回来。
……
就在张玉霞闭目凝神,强压下翻腾恨意,规划着未来时。
突然,她感觉胸口贴身戴着的位置传来一阵灼烫。
这感觉来得突兀,并非体温的温热,而是一种近乎灼烧的刺痛感。
她心头一跳,立刻伸手从衣领里掏出了那枚一直贴身佩戴的无事牌。
这无事牌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温润,是爷爷给她的。
杨二虎之所以恨她,根源也在于此。
几年前张家遭难,爷爷临终前写信给曾经受过他家恩情的杨家。
恳求他们让她进杨家过门,给她一个安身之所。
没办法,张家从前是巨富,就算将全部家产都捐了出去,依旧成分不好。
张玉霞只有嫁进杨家这样几代贫农的人家,才能过安稳日子。
杨爷爷是知道感恩的,心里一直记着这份恩情。
所以一收到张家的信,就做主让杨二虎娶张玉霞过门。
不过后来她进门后没多久,杨爷爷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