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遥整个人都僵住了。
头顶传来的触感陌生又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力量。
他……在揉她的头?
这个认知让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前世今生,除了姥姥之外,从未有人对她做过这样亲昵的动作。
沈墨舟自己似乎也有些不自在。
他的动作很僵硬,只是一下,就触电般收了回去。
男人高大的身影转过去,留给她一个沉默的背影,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狼狈。
“我出去一趟。”
说完,他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背影里甚至带上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司遥站在原地,抬手,轻轻碰了碰刚刚被他碰过的地方。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心,乱了。
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司遥回到屋里,看着桌上那兜鸡蛋和那块腊肉,心里五味杂陈。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料。
在沈墨舟面前暴露能力,是她计划之外的无奈之举。
而李魁一家的登门道谢,把她的“神医”之名,彻底在家属院里砸出了一个深坑。
她能想象,从明天开始,自己会面对怎样复杂的审视。
但出奇的,她心里并不慌。
因为那个男人,用行动给了她最坚实的底气。
司遥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感受着里面两个小家伙安稳的胎动,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沈墨舟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的东西,让司遥微微睁大了眼。
男人走到堂屋的桌边,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放了上去。
“砰!”
沉闷的声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一个用油纸包着的、还渗着血水的大肉包,一袋沉甸甸的面粉,一小袋大米,还有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土豆、大白菜和几根水灵的萝卜。
最显眼的,是那两罐麦乳精,和几包用纸包着的、散发着甜香的点心和糖果。
司遥被那一声重响吓得肩膀猛地一缩。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像一根针,扎进了沈墨舟的眼里。
他刚毅的轮廓瞬间绷紧了。
他看着她那副受惊小鹿般的模样,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懊恼和自责。
自己常年在部队里,习惯了粗手粗脚,怎么就忘了她和那些糙汉子不一样。
她还怀着孕。
而且,她好像……还是很怕他。
这个认知让沈墨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闷得发疼。
他接下来的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将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好。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但司遥却感觉到,笼罩在两人之间的那种紧绷的气氛,似乎悄然散去了一些。
他只是站在桌边,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低沉又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
“多吃点。”
“对你和孩子好。”
司遥看着桌上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食物,尤其是那两罐在这个年代堪称奢侈品的麦乳精,心里那道刚刚裂开缝隙的冰墙,又“咔嚓”一声,碎裂开一大块。
这个男人,嘴上什么都不说。
却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在了前面。
她轻声应了句:“嗯。”
夜,彻底深了。
戈壁滩的夜风带着凉意,呜呜地刮过窗棂。
沈墨舟洗漱完毕,身上带着一股干净的皂角味。
戈壁滩的风在窗外呼啸,卷起沙粒,拍打着窗户,发出“沙沙”的声响。
屋子里,却很安静。
沈墨舟洗漱完毕,并没有像昨天一样,直接躺下。
他就那么坐在了堂屋的桌子边,点了一根烟,却不抽,只是任由那点猩红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司遥腹中的小家伙有些闹腾,她口渴得厉害,便披了件衣服,从卧室里出来倒水。
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坐在黑暗中的那道身影。
男人宽阔的脊背挺得笔直,即便只是坐着,也透着一股山岳般的沉稳。
听到动静,他掐灭了手里的烟。
黑暗中,两人的视线,无声地交汇。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汗水和阳刚的清冽气息。
是司遥先移开了视线,她走到桌边,拿起暖水壶,给自己倒水。
就在她准备转身回屋时,身后,男人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
“白天的事,对你身体有没有影响?”
司遥倒水的动作,猛地一顿。
水汽氤氲了她的眼睛。
她缓缓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问的不是,“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问的不是,“那水里到底有什么?”
他问的,是她的身体,有没有影响。
司遥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酸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疯狂地涌了上来。
她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那股突如其来的脆弱,化为泪水。
在黑暗的掩饰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她摇摇头,用一种尽量平稳的腔调,轻声说:“没有。”
“嗯。”
沈墨舟应了一声。
然后,他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再靠近。
他只是起身回了卧室。
他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关心你。
但我也尊重你。
我不会追问你的秘密,我会给你足够的空间和安全。
司遥端着那杯温热的水,站在原地,看着他那个宽阔的背影。
心中那堵从前世就高高筑起的,厚重冰冷的围墙。
在这一刻。
哗啦一声,彻底崩塌了一大片。
等心情平复下来,回到卧室,她没有立刻睡觉。
而是闭上眼睛,将心神缓缓沉入了百草灵戒之中。
那片小小的,只有几平米的黑土地,此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中央,那株金边草已经长到了一尺来高,翠绿的叶片边缘,那圈金色的光晕愈发明显,浓郁的纯阳之气几乎化为实质,在空间里缓缓流淌。
仅仅是靠近,就让司遥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腹中的两个小家伙也惬意地舒展着身体。
而就在金边草的旁边。
司遥的心神猛地一震。
她看到,在金边草根茎旁边的土壤里,不知何时,又冒出了一点点细微的嫩芽。
那嫩芽通体呈现出一种剔透的冰蓝色,表面还萦绕着一缕冰凉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