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坐进奢华的保姆车,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昂贵香水和金钱混合的味道。
顾夫人没有看我,只是优雅地端起一杯红茶,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车内安静得可怕,只有细微的骨瓷碰撞声。
这种沉默,是一种无声的施压。
它在告诉我,我们之间的地位有着云泥之别。
她有足够的耐心和底气,而我,只能被动地等待她的审判。
可惜,在非洲草原上,我曾经和一头潜伏的母狮对峙过整整六个小时。比耐心,我从没输过。
我挺直背脊,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局促或不安。
终于,在她喝完半杯茶后,顾夫人放下了茶杯,那清脆的一声“嗒”,像是法官敲响了庭审的法槌。
“苏晚,”她终于开了金口,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冰冷,“我听说,你最近在学校里,很不懂事。”
我没有接话,等着她的下文。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对我的沉默很不满意。
在她看来,我应该立刻诚惶诚恐地道歉、解释。
“你和辰言的婚约,是我们顾家看在你父亲当年舍身救了辰言爷爷的份上,才定下的恩惠。你应该懂得感恩,懂得惜福,而不是恃宠而骄,给辰言,给我们顾家丢脸。”
“在学校里公然顶撞辰言,和江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拉拉扯扯,还去招惹沈家的那个戏子。苏晚,你是不是觉得,有这门婚约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原主苏晚最敏感的自尊上。
恩惠、丢脸、不知好歹。
这才是他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所谓的婚约,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一种施舍。
他们随时都可以收回。
原主正是在这种长期的精神打压下,变得越来越自卑,越来越依赖顾辰言那点虚假的温柔。
最终彻底失去了自我。
“顾夫人,”我终于转过头,平静地迎上她审视的目光,“我想您可能误会了什么。”
“误会?”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我亲眼看到你和那个江野在校门口纠缠不清,辰言为了你的事焦头烂额,这也是误会?”
“第一。”
我竖起一根手指,声音清晰而冷静。
“是江野同学单方面骚扰我。第二,我和顾辰言只是有婚约,他并没有权利干涉我的正常社交和个人生活。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父亲当年救顾老爷子,是出于道义和善良,不是为了给我换取一门不对等的、需要靠摇尾乞怜来维持的婚事。
如果您觉得这门婚事让顾家蒙羞了,您可以随时提出来,我绝不纠缠。”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顾夫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她那双保养得宜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不认识我一般。
她预想过我的痛哭流涕,预想过我的惊慌辩解,却唯独没有预想过,我会如此平静地。
甚至带着一丝威胁地,把“解除婚约”这个选项,像一张牌一样,轻描淡写地打了出来。
她一直以为,这门婚事是我和我们家拼命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
她哪里知道,这根稻草,我随时都可以扔掉。
“你......你敢威胁我?”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没有威胁您。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坦然地回视她,“一段需要一方委曲求全、放弃尊严才能维系的婚约,本身就是不健康的。我苏晚虽然穷,但还没到需要出卖尊严去换取富贵的程度。”
【心理博弈:打破权力框架。】
顾夫人一直处于这段关系的权力顶端,她习惯了用“施恩者”的姿态来对我进行降维打击。
而我刚才那番话,核心就是把选择权从她手里夺过来一部分——你固然可以解除婚约,但我也可以主动放弃。
这瞬间就打破了她单方面的权力压制,将我们拉到了一个相对平等的博弈桌面。
顾夫人气得嘴唇都在发抖,她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停车!”她忽然对司机厉声喊道。
车子在路边一个急刹停下。
“滚下去!”她指着车门,毫不掩饰她的厌恶和愤怒,“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
我没有丝毫犹豫,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车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那辆黑色的保姆车像一头愤怒的野兽,咆哮着绝尘而去。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晚风吹起我的头发。
我回头看了一眼车子离去的方向,嘴角缓缓勾起。
你看,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当它们发现自己惯用的威胁手段失效时,第一反应,永远是气急败坏。
顾辰言、江野、沈慕轩,现在又加上一个顾夫人。
我的“驯兽”名单上,又多了一个有趣的实验对象。
而这场游戏的难度,也正在悄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