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瑞斯特小镇的夜晚,并不宁静。
窗外隐约传来的佣兵们粗声粗气的抱怨和咒骂,像针一样扎在林修崖的心上。
“…他娘的,外围连根毛都没有了!明天只能往里钻了…”
“…千年区也空了!再往里就是万年老怪的地盘,这不是让兄弟们去送死吗?”
“…这日子没法过了!到底哪个天杀的干的?!”
每一句抱怨,都像是对林修崖疯狂狩猎行为的控诉。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绪难平。落日森林外围和中层的“寂静”,是他一手造成的。
那些佣兵,那些靠猎取低级魂兽维生、换取资源的小团队,因为他们的扫荡,此刻正面临着失业、破产,甚至被迫深入险境、九死一生的困境。
这份沉重的因果,让一向杀伐果断的林修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一丝…愧疚。
“唉…”黑暗中,他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隔壁房间早已传来吴清秋均匀平缓的呼吸声,显然她心思单纯,并未将这些佣兵的困境与自己联系起来,睡得正香。
林修崖只能独自品尝这份煎熬,睁着眼睛直到天色微明,眼底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带着几分轻快。
林修崖猛地坐起,心脏还在为昨夜的思绪而沉重地跳动着。
“修崖哥哥!大懒猪!太阳晒屁股啦!快起来!
今天要去天斗城啦!”吴清秋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修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门。
门外是神采奕奕的吴清秋,帽兜娃娃也精神抖擞地站在她脚边。
“清秋…我们怎么赶路?”林修崖声音有些沙哑,“坐马车要两天,用魂力赶路…全力冲刺的话,大概一天能到。”
吴清秋一听“马车”两个字,小脸立刻皱成了包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要坐马车!再坐我骨头真要散架了!我们飞…呃,跑着去!”
看着吴清秋坚决的样子,林修崖点点头:“好,那就魂力赶路。
收拾东西,立刻出发!”
十五分钟后,两人一宠的身影出现在托瑞斯特小镇通往天斗城的大道上。
林修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扰:“走!”他体内三十九级巅峰的魂力轰然运转,脚下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
吴清秋也立刻跟上,帽兜娃娃则脚下凝聚冰雾,如同滑冰般紧随。
他们将魂力催动到极致,身影在官道上拉出模糊的残影。
每当魂力消耗过半,便毫不犹豫地灌下一瓶PP药剂。
精纯的能量瞬间补充消耗,让他们得以维持这种近乎极限的速度。
官道上的行人商队只觉得两道劲风呼啸而过,连人影都看不清。
整整一天,不眠不休的狂奔!当夕阳的余晖将天斗城那巍峨高耸、绵延无尽的巨大城墙染成一片金红时,林修崖和吴清秋终于抵达了这座帝国的中心。
两人皆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每人消耗了将近十瓶珍贵的PP药剂。
“终于…到了…”吴清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小脸通红。
林修崖也平复着呼吸,目光锐利地扫过城门。
守卫检查很严格,但并未对他们多加盘问。
两人顺利入城。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城内繁华街道、走出不到二十米时,林修崖的眉心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芒刺在背的感觉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回头!目光如电般扫向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
卖糖葫芦的小贩在吆喝,赶着马车的车夫在叫骂,行人匆匆…一切看似正常。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怎么了,修崖哥哥?”吴清秋察觉到他的异样。
“没事,快走。
”林修崖压下心头的不安,拉着吴清秋加快了脚步。
他故意在繁华的街道上左拐右绕,钻进狭窄的小巷,试图甩掉那无形的尾巴。
每一次回头,依旧看不到任何可疑的目标,但那份被锁定的感觉却始终萦绕不散!
最终,他们在一家位于偏僻角落、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旅店门前停下。
“就住这里吧。”林修崖低声道。
然而,刚一踏入这阴暗潮湿的小旅店,那股被窥视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冰冷!
仿佛黑暗中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透过墙壁,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林修崖的心沉了下去。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糟了!
对方根本不在乎我们住哪里!这种级别的追踪…不是普通的眼线!
很可能是…武魂特殊的魂师,甚至是…封号斗罗的感知锁定!”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猛地拉住准备开房间的吴清秋:“不,不住这里了!跟我走!”
“啊?为什么?”吴清秋一脸茫然。
“听我的!”林修崖语气急促,不容置疑。他拉着吴清秋再次冲入夜色,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天斗城最繁华地段、最气派、背景最深厚的酒店之一:天星酒店!
灯火辉煌的天星酒店门口,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带着职业微笑迎客。
林修崖拉着吴清秋,无视了周围投来的诧异目光(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与这奢华场所格格不入),径直走向前台。
“开两间最便宜的房间,十天。”
林修崖将一张存有金魂币的晶卡拍在光洁的大理石台面上,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
前台侍者看着晶卡,又看了看眼前这两个穿着普通、甚至有些狼狈的少年少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保持着微笑:“好的先生,最便宜的单人间,十枚金魂币一天,两间十天,共两百金魂币。”
“可以。”林修崖爽快地划卡支付。他心中冷笑:最便宜的房间?
足够了!他要的就是天星酒店这块金字招牌和它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
他就不信,那暗中的追踪者,敢在天星酒店这种地方公然破门抓人!住在这里,至少能争取到缓冲的时间!
接过精致的房卡,在侍者略显古怪的目光中,林修崖拉着吴清秋走向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嘴角甚至勾起一抹阴险而得意的笑容:“哼,想抓我?
先掂量掂量天星酒店的分量吧!看你们敢不敢硬闯!”
“修崖哥哥,你刚才笑得好吓人…”吴清秋抱着帽兜娃娃,小声嘀咕道。
“咳,没事。”林修崖收敛笑容,故作镇定。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如同人间蒸发般,足不出户。
一日三餐都由侍者送到房间门口。
林修崖时刻保持着警惕,感知着门外的动静。
然而,除了侍者礼貌的敲门送餐声,再无任何异常。
那股如影随形的被窥视感,仿佛也消失了。
“难道…真是我多心了?对方放弃了?”林修崖心中不免有些侥幸。
紧绷的神经在奢华的房间和安逸的环境下,也稍稍松懈了一些。
第三天清晨,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洒进房间。一阵熟悉的、节奏均匀的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送早餐。”
门外传来侍者温和的声音。
林修崖心中最后一丝警惕也放下了。他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过去,毫无防备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景象,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站在门外的,根本不是侍者!
那是一个身形瘦长、如同标枪般挺直的老者。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墨绿色长袍,面容枯槁,颧骨高耸,一双眼睛却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碧绿色的瞳孔闪烁着冰冷、漠然的光泽。
深紫色的短发如同钢针般根根竖立,周身没有任何魂力波动外泄,却自然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冷气息!
**独孤博!**
林修崖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所有的侥幸、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脸上的睡意瞬间被无边的惊恐取代,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无论是召唤宠物,还是发动附体!
就在他看清独孤博面容的刹那,一股难以想象的、如同整个天空塌陷般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精准无比地轰然降临!
这威压并非作用于肉体,而是直接碾压灵魂!
它冰冷、粘稠、带着剧毒的死亡气息,如同亿万根无形的毒针,瞬间刺穿了林修崖的所有防御,狠狠扎进他的精神世界!
“呃——!”林修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万丈冰渊,又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浑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双腿如同灌了铅,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弯曲下去!他拼命想挺直脊梁,但在那浩瀚如海的封号斗罗威压面前,他那三十九级的魂力如同萤火之于皓月,渺小得可笑!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独孤博那双冰冷的碧瞳,如同俯视蝼蚁般落在自己身上。
独孤博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冷漠:
“就是你…欺负了我家雁雁?”
林修崖张了张嘴,想辩解,想求饶,想搬出解毒剂的情分…但在那恐怖威压的禁锢下,他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能徒劳地用眼神传递着恐惧和哀求。
独孤博似乎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近乎残酷的冷笑:
“一个月前,雁雁哭着回来,说在亚克城的大斗魂场,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用一种极其…‘特别’的方式‘照顾’了。
”他特意加重了“特别”和“照顾”两个词,眼中的寒意更甚。
“老夫寻了你半个月,音讯全无。
无奈,只好让雪星亲王,从亚克大斗魂场‘请’来了关于你的所有信息…然后,在你最可能出现的落日森林入口和天斗城门,布下了天罗地网。”
独孤博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漠然,“没想到,你这小泥鳅还挺滑溜,让老夫的人,在城门足足枯守了…一个月。”
他微微向前倾身,一股更加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林修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害老夫…又多欠了雪星一个人情。
”独孤博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毒蛇吐信,“虽然你给雁雁喝的东西,似乎暂时缓解了她体内的毒素,这点…老夫记你一功。”
“但是!”他话锋陡然一转,杀机毕露,“一码归一码!你欺辱我孙女这笔账,今日必须清算!
现在,你唯一的资格,就是听候我孙女的发落!”
独孤博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刮过林修崖惨白的脸:“若雁雁有半分不满…或者她想要你付出点别的代价…”他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那你就死吧。”
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将林修崖彻底淹没!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
独孤博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了隔壁房间的方向,语气更加森寒:
“如果需要的话,老夫不介意…让你一路带来的那个女娃娃,陪你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唔——!”这最后一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修崖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喉头,精神彻底崩溃!
在那叠加了极致杀意和封号斗罗恐怖威压的冲击下,他眼前一黑,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软软地向后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房门内外,一片死寂。只有独孤博冰冷的身影,如同索命的死神,伫立在昏迷的林修崖身前。
隔壁房间,对此一无所知的吴清秋,或许还在睡梦之中。命运的绞索,已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