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1-12 05:14:26

一年前的高八度在肤州一中被勒令退学,高八度同学此时16 岁,韩巧巧和校长进行了交涉,撤销了退学通知,这件事情冯二虎起到了关键作用,冯二虎在上面给校长施压,韩巧巧则不断说服校长,并保证高八度不会再出事,上下夹击之后,校长终于同意了高八度继续就读,这个时候,高八度已经被公安局强行戒毒三个月了,不仅学业耽误了,而且,声音再没有恢复。

高八度的失语症就是在这个时候恶化了。他无法和任何人交流,只有蔺雪陪着他,蔺雪说,八度,看病的钱我已经筹到了,我爸和我妈已经同意给你借做手术的钱。高八度在纸上写道,不用。

高八度失语后,冯二虎终于失去了耐心,意图解除与高八度的合同,韩巧巧说,冯二虎,这个王八蛋,你不能看着他不会赚钱了就把他扔掉吧?当初我们说好了……冯二虎说,我用他是来赚钱的,不是用来当关公爷供的,这世上爷多的是,就是没有孙子!对商人来说,有用的人就是爷,没用的人就是孙子!既然没用了,我还得把他当爷,我犯贱呢?韩巧巧说,那你睡了老娘怎么说?你要辞掉高八度,那就连老娘也一起辞掉算了!韩巧巧当时说的是气话,冯二虎怂了,冯二虎说你怎么和他老搅和在一起呢?他和你非亲非故,用得着这么威胁我吗?韩巧巧说我不是威胁,如果高八度走了,我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实话说吧,高八度是我带来的,我答应过吴曲,必须把他完好无损地带给他!冯二虎说,吴曲已经拿过我的钱了,那就等于把高八度卖给我了,唉,他前几天不是还来跟我要八度吗?你为什么不顺水推舟给他?韩巧巧说我不能给,我给了,就等于在他面前服输了!冯二虎笑,笑得很得意,认为已经看穿了韩巧巧的心思,就说巧巧,你到底为了什么?不就是一个高八度吗?我冯二虎在肤州想让谁红谁就能红,找个八条腿的不容易,找个能唱曲曲的人,多的是!韩巧巧被激怒了,指着冯二虎脸上的某块横肉说,冯老板,你别失了文化人的斯文!冯二虎看着韩巧巧离开,呸地唾了一口说,只有你他妈自己不知道这是假斯文!

蔺雪偷偷拿了家里的钱,这个过程酝酿的时间比较长,蔺雪 是家里的独女,父母都是小公务员,家里积蓄有限,蔺雪先从家里所藏的银行卡位置开始做起,银行卡一般都被母亲藏在抽屉里的一个旧相框的背面,相框是父母的结婚合影,很旧,后面是纤维板压着,依次是纤维板、相片和玻璃,银行卡就藏在相片和玻璃板之间,接着是抽屉的铁锁,外面还有一个大立柜,在外面是卧室的门,可以说是彻底的三重门,三重门的钥匙只有两个人有———爸爸和妈妈,而且钥匙都在一串上连着,这样的就显得很具有讽刺味道了,蔺雪先是盯紧了父母的钥匙,甚至试探着故意拿走了父亲的钥匙,她发现父亲并没有在意,因为他照样回来,这样来看,父亲在单位上还是备了一套家里的钥匙。这个难关克服以后,就是银行卡密码了。银行卡的金额应该是十万,还有零头,在父亲出差时,拿走钥匙的蔺雪试探银行卡的密码,三次没有成功,第二天又试,结果发现银行卡的密码就是自己出生年月的后六位数,蔺雪取出钱以后,蹲在地上哭了,她很清楚,一直以来在高八度的问题上,她让父母很费心,父母也让她很伤心,此时,她却更伤心了,因为家里唯一贵重的东西都是和她紧密相连的,也就是说,她才是家里最珍贵的,她哭了一会儿,将银行卡完璧归赵插进那个相框里,然后拿着钱就带着高八度去做手术。

高八度坚决不同意做手术,手术的钱来历不明,高八度每次和蔺雪交流的时候,都用笔写在纸上,蔺雪说不通就哭,蔺雪说手术的大夫我都打听过了,而且你的病历他们都看过,你要相信大夫的话,八度还是追问钱的来历,即使做手术也要蔺雪的父母在场,蔺雪只好老实交代钱的来历,高八度狠狠地撕落一张纸,然后在另一张白纸上写了大半张,将蔺雪数落了一番,认为蔺雪不该偷家里的钱,这是拿父母开玩笑,而且这钱是他们辛苦赚来的,就算我用了,以后怎么还?蔺雪怔怔地看着高八度,高八度突然明白他的道理就如同那张白纸,等于白讲了,如果自己那么珍惜蔺雪,她也不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医院的大夫说,高八度的手术有难度,八度失望了,蔺雪就是不依,缠着大夫必须做这个手术,这大夫是蔺雪二姨的同事,据说两人关系暧昧,蔺雪私下里一直拿这点威胁二姨,二姨说,万一把人做成瞎子怎么办?蔺雪说,你必须给我保证。二姨说,这种事情我怎么给你保证?蔺雪憋了半天说,二姨,这关系到我的幸福,也关系到你的幸福!别看蔺雪年龄不大,但是话语里明显有威胁的火药味,二姨看了看蔺雪,恨得直咬牙骂道,你这小妮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要说刮宫流产,我帮你,这种手术是精细技术,我想帮你也办不到啊!蔺雪说,刮宫流产我找个小门诊就做了,找你就是大事!

后来,那个大夫还是同意了,跟蔺雪签了一份协议书,保证手术失败不追究后果,二姨就骂那大夫拿八度当小白鼠。大夫说,那是八度自投罗网,正好自己正教授的论文能用得着,二姨就冲大夫唾了一口骂道,羞你先人!

八度不同意手术,蔺雪就找吴曲,吴曲找了很多中医大夫给八度看病,失语症对于任何中医大夫来说,都算是一件头疼的病,八度后来就是不吃中药,中药让他更难受,反而加重了毒瘾,八度就跪在吴曲跟前求他别再给自己买中药了;如果手术能够成功的话,吴曲最高兴,大夫就耐心地给吴曲讲解手术方案,并且保证,起码通过手术可以让八度戒毒,吴曲同意了,再来劝说八度,八度说手术在哪儿开刀,吴曲说头上。八度说脑袋开花?吴曲和蔺雪没有说话。蔺雪又哭了。八度看了看吴曲和蔺雪,最后说得很轻松,我同意!

就在这个时候,蔺雪的母亲发现了家里的钱不见了,报了警,警察很快找到了蔺雪,将钱拿了回来,蔺雪也被拘留。还没等八度爬上手术台,就暂停了。吴曲一着急就去找冯二虎,认为八度手术的钱应该由冯二虎负责。冯二虎将吴曲赶走,韩巧巧才知道八度要做手术的事情。巧巧对吴曲说,八度手术的钱她负责,吴曲第一次对她说了谢谢。吴曲赶忙将钱还给蔺雪的母亲,才把蔺雪从派出所领出来。

手术没有成功,而且毒瘾也没有戒掉。

八度出院后,冯二虎就和他解除了合同,紧接着巧巧也离开了冯二虎的公司,冯二虎到死都没明白巧巧为什么要坚持离开———一个寡妇,只不过会弹弹琴,偶尔能吼吼信天游,几个人伺候着,有钱有车,只不过要求三天两头陪睡,娱乐圈哪儿不是这样?到底巧巧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巧巧走后,冯二虎又找了几个当地小有名气的民歌手,生意惨淡,后来,冯二虎干脆改演艺公司为婚庆公司,从北京请来一个据称是京城第一金话筒的司仪为婚庆公司助威,年薪百万,怎么说,这也和文化沾点边,半年后,大约在八度自杀前两个月,金话筒司仪卷钱逃走,冯二虎才知道这个 “金话筒”只不过是北京一个小婚庆公司的跟班,除了会咬一口酸溜溜的京腔,其他履历都是假的,冯二虎关闭了演艺公司,气哼哼地总结了一句话:什么是狗日的文化,就是你以为躺在自己床上的女人,穿着裤衩是个好货,扒开裤衩一看,那不过是个臭男人。冯二虎四年间赔了二百多万后灰溜溜地去做他的老本行。

手术做完后,蔺雪遭受双重打击,一是家里和她断绝了关系,也就是说,蔺雪从此生死与家里没有任何关系;另外,八度对她的误会日益加深。八度不愿意再见她,蔺雪无处可去,就待在二姨家,二姨的儿子早就考学出国了,蔺雪说,手术没有成功你也有份!你别以为这事就完了,那大夫给八度头上就是一刀,不管成功失败,他的教授肯定凭上了,我必须还这一刀!二姨也没有办法,只好天天养着这祖宗,害怕蔺雪将自己和大夫的丑事宣扬出去。对蔺雪来说,她要住在二姨家,最重要的原因是,二姨家离学校近,这样,就可以天天看到八度。她趴在二姨家的阳台上,就能看到八度从教室里走出来,然后在操场上散步,上厕所,她成了八度头顶的一个监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