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门扉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庭院里三位老祖沉默的注视隔绝在外。眼前光线陡然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陈年的木质气息,混合着香火燃尽后残留的微涩。神堂肃穆,烛火未燃,唯有不知何处透入的微光,映照着墙壁上悬浮的十点朦胧光晕——三魂七魄。魂光清亮如星,魄光却略显黯淡,如蒙尘的珍珠。

“魂强魄弱,”师父的目光扫过那些光点,落在王凯身上,“主你脾气急躁,心火易动,常压不住那股无名业火。往后,遇事多沉三口气。” 王凯紧抿着唇,用力点了点头。

供桌上一片狼藉。本该供奉的鲜果点心,被胡乱扫落在地,滚在神堂角落的阴影里,沾满灰尘。师父眉头微蹙,转向门口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悦:“纵有千般不是,将供品弃掷于地,也太过苛待后辈了!”

门外一片沉寂。那三位老祖仿佛化作了冰冷的石像,透过紧闭的门扉,传递来无声的冷漠。

客厅宽敞,陈设却透着一种非古非今的怪异感。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占据了一整面墙,镜中映出的并非我们,而是两个清晰的人影虚像。其中一个,圆脸带笑,正是烟台那位豪爽的老张!另一个中年男子,面容精明,王凯低声确认:“是上海新谈的合伙人,姓陈。” 这便是贵人位显像。然而,当我们目光转向相对的小人位时,心头一凛。那面墙上,竟密密麻麻挤着二十多个扭曲晃动的人影!有些面孔模糊,有些却异常清晰——赫然是王凯平日呼朋唤友、酒桌常聚的几张熟脸!那些虚影彼此推搡,脸上带着谄媚、贪婪或幸灾乐祸的表情,无声地喧嚣着。

王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库房的门被推开。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排巨大的、落满灰尘的木质框架,孤零零地立在阴影里,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骨架。原本该存放其上的财库箱子,踪影全无。

“箱子呢?”师父的声音在空寂的库房里回荡,“藏起来了?”

门口光影晃动,高祖的身影半隐在门框边,声音平板无波:“确为我等所藏。道长可问,我等必答。然实物…不便示人。”

师父盯着那空荡的木架,沉默片刻:“几个箱子?存银几何?”

“五口樟木大箱。” 花婆的声音从稍远处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白银…三十余万两。”

“三十万两…”师父缓缓重复,转头看向王凯,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搁在当下,身家千万总是有的。可惜啊,金山银山就在你祖宅里堆着,偏偏祖宗们连个铜板儿都不让你瞧见。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用手肘捅了捅身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王凯:“听见没?千万富豪!可惜啊可惜,败家子儿不招祖宗待见,金山都给你锁保险柜里了!” 王凯扯了扯嘴角,笑容比哭还难看。

厨房的景象更显诡异。巨大的土灶上,架着一口几乎能煮下整头牛的铁锅,灶膛里火焰熊熊燃烧。奇怪的是,投入灶膛的柴禾并非一根根添入,而是两三根并作一捆,被无形的力量粗暴地塞进去,火舌猛烈舔舐,发出噼啪爆响,浓烟夹杂着火星从灶口喷涌而出,显出一种暴殄天物的浪费。灶台边,十几个粗瓷大碗空空如也,胡乱堆叠。

“灶旺锅大,主事业根基深厚,可成气候。空碗环绕,说明依附你吃饭的人不少。”师父目光如电,扫过那胡乱投入灶膛的柴捆,猛地扭头看向门口阴影里的三位,“这糟践柴火的勾当,也是你们干的?”

“非也!”高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丝愠怒,“此乃他招引来的邪祟所为!那帮东西潜入宅中,遍寻财库不得,恼羞成怒,便行此败家泄愤之举!连带着米缸里的陈粮,也被它们尽数投入火中焚毁了!”

师父走到灶边,低头看了看灶膛里烧得发黑蜷曲、已成焦炭的米粒,又望了望旁边空空如也的巨大米缸,最后目光落在花婆始终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粗布口袋上,叹了口气:“烧成炭的米,爆成花也没用了。倒是你们…还知道把最后这点家底儿捂紧,也算没白当这祖宗。”

厨房角落,一个巨大的水缸静静立着,缸体粗粝厚重,能盛百担之水。然而缸中之水,却只浅浅铺了个底儿。一根原本该悬于缸上、引水注入的竹管,被强行扭转向下,水流细若游丝,艰难地滴落着。

“这总该是你们的手笔了吧?”师父指着那被强行改道的竹管,语气笃定。

三位老祖沉默片刻。花公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苍凉响起:“此乃其命中本有之数。我等…不过顺水推舟,令其显化罢了。”

师父微微颔首,眼中了然:“莫打机锋。我明白了。你们是将历代祖先积攒加持于他命格上的额外福报,尽数抽走了。如今这水缸深浅,这米粮有无,映射的,就是他八字原盘里那点可怜巴巴的本钱了。是也不是?”

门口一片死寂。那沉默,便是默认。

后花园里,气氛稍缓。一棵巨大的椰子树拔地而起,树干笔直高耸入云,巨大的羽状叶片在无形的风中舒展摇曳,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花公花婆的身影在树荫下若隐若现,小心地修剪着枝叶。

“本命树长势极佳,”师父仰头望着那高耸的树冠,“主身强体健,寿数绵长。只是…” 他目光落在树干中部几道明显的、类似甘蔗节疤的环状凸起上,“留意结节之症。尤其肺部、肝胆,需定期检视。”

卧室整洁,两个枕头并排安放,透着寻常夫妻的安稳气息。书房却空旷得令人尴尬,偌大的书架,只稀稀拉拉插着几本书,蒙着厚厚的灰尘。

“没事多翻翻书,”师父拍了拍书架上的浮尘,对王凯道,“脑子里的东西,谁也偷不走。”

一路行来,这神宅格局大气,根基深厚,财、贵、寿、缘,样样不缺,偏偏处处被祖先设限、被邪祟觊觎,如同一座富丽堂皇却上了重重枷锁的宝库。症结,只在王凯自身。

最后,我们停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推门而入,里面别无他物,唯有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桌,散发着温润幽光。桌案正中,一本厚厚的、封面流转着暗金色泽的古书静静悬浮,书页无风自动,发出沙沙轻响,仿佛记载着无穷的奥秘与终结。

“生死簿。”师父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天然的敬畏,“寿元几何,尽录其中。行有行规,我等从不替人窥探此秘。今日你既亲临,看不看,在你。”

王凯的目光在那暗金流转的书册上停留片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不看了。留点念想…也好。”师父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书桌旁,一面等人高的落地镜吸引了我们。镜面并非光洁的玻璃,而是一片幽邃无垠的黑暗,仿佛连通着未知的深渊,连光线投入其中都被吞噬殆尽。

“前世镜。”师父走到镜前,神色肃然,“今日来,只为厘清那纠缠你的冤孽。只看与她相关的那一世。”他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晦涩古老的音节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那深邃的镜面骤然波动起来,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荡开一圈圈涟漪。涟漪中心,景象渐渐清晰,如同褪色的古老卷轴缓缓展开:

大明湖畔,垂柳如烟。三位身着青衿的书生(暂称书生甲、书生乙、书生丙),沿湖赏景,意气风发。湖心亭畔,一位身着鹅黄襦裙的少女凭栏而立,巧笑倩兮。书生甲,面容与王凯有七分神似,抬首望去,目光与少女在空中相遇。刹那间,少女粉颊飞红,眼波流转,似羞似喜,情愫暗生。那惊鸿一瞥,定格在潋滟水光与少年心动的瞬间。

画面流转。幽静的湖畔小筑内,烛影摇红。书生甲与那鹅黄少女相依相偎,情话喁喁。少女眼波如水,满是倾慕与依恋。画面变得朦胧暧昧,衣衫委地,帷帐轻摇,只余下交缠的剪影和压抑的低喘,将私定终身的旖旎与禁忌隐于朦胧之后。

场景切换。京城贡院外,金榜高悬。“书生甲”、“书生乙”、“书生丙”三个名字赫然在列!三位书生锦袍加身,春风得意马蹄疾。

下一幕,雕梁画栋的府邸花园。书生甲怀中拥着另一位华服盛装、珠翠满头的官家小姐,姿态亲昵,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笑容。那大明湖畔的鹅黄身影,似乎已被抛诸脑后。

画面陡然变得凄风苦雨。崎岖的官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艰难跋涉。正是那鹅黄少女!她风尘仆仆,荆钗布裙难掩憔悴,腹部已明显隆起。她一手护着小腹,一手拄着木棍,眼神却执着地望着京城方向。

京城喧嚣的街市。少女茫然四顾。忽然,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书生乙和书生丙!两人锦衣华服,正从一家酒楼谈笑而出。少女眼中瞬间燃起希望,踉跄着冲上前去。书生乙和书生丙看到她,尤其是看到她隆起的腹部,脸色骤变,惊愕、尴尬、愧疚交织。三人站在街角,书生乙似乎在急切地解释着什么,书生丙则目光躲闪,不敢直视少女绝望的眼神。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条浊浪滔滔的大河边。暮色四合,寒风呜咽。少女孤零零地站在陡峭的河岸上,衣裙单薄,被风吹得紧贴在隆起的腹部。她望着脚下翻滚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河水,脸上再无半分生气,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和深入骨髓的绝望。她最后望了一眼京城的方向,眼神空洞,然后,身体向前一倾,如同一片凋零的枯叶,无声无息地坠入汹涌的浊流之中。翻滚的浪花瞬间将她吞没,只余下湍急的水声,在死寂的镜面世界里轰然作响。

镜中的光影彻底熄灭,复归一片吞噬一切的幽暗。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河水般的冰冷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师父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像一块石头投入冰湖:“穿青衿的书生甲,便是你,王凯的前世。那投河的姑娘,便是纠缠你的冤亲。书生乙、丙,便是你们二位。”他目光扫过我和李威,“大明湖在鲁,京城即今之北京。前世今生,地点、人物、纠葛…丝丝入扣。这便是她为何只在你三人共处一室时显形索债的根源。”

李威猛地扭头,死死盯住王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渣男!”那声音里带着穿越百年的鄙夷和愤怒。

王凯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仿佛想辩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镜中少女坠河前最后空洞绝望的眼神,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他的灵魂上。巨大的愧疚和负罪感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他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声音嘶哑破碎:“清岚道长…这债,我认!该怎么还?只要能让她解脱…我都认!”

就在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如同丧钟般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响!王凯浑身一颤,慌忙掏出手机。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尖锐慌乱,穿透听筒,连我们都能隐约听见:“王凯!孩子又发作了!比哪次都厉害!自己打自己,头都磕破了!还…还像中邪一样掐自己脖子!拉都拉不住啊!” 王凯妻子带着哭腔的嘶喊,如同冰锥刺入耳膜。

王凯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脸上血色褪尽,惊恐地看向师父:“孩子…孩子出事了!在家里发狂自残!”

师父与清仪师伯对视一眼,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走!”师父低喝一声,再无二话,双手闪电般掐诀,口中真言急诵!

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崩塌!

再“定神”,已置身于一片截然不同的空间。光线昏暗,阴风阵阵。一座低矮破败、仿佛随时会坍塌的小小院落出现在眼前,院墙早已倾颓,形同虚设。这便是王凯女儿的神宅!

院门洞开,里面的景象让人头皮发麻!

一个身着猩红嫁衣的身影,背对着我们,站在院中!那嫁衣红得像凝固的鲜血,在阴风中猎猎翻飞。她左手死死扼着一个半透明、不断挣扎哀鸣的小小光团——那赫然是孩子丢失的一魄!右手倒提着一柄锈迹斑斑、却散发着浓烈怨气的青铜古剑,剑尖直指刚刚显形的王凯!

红衣女子猛地转过身!那张脸,苍白如纸,正是前世镜中投河的少女!只是此刻,她双目赤红如血,眼角淌下两道蜿蜒的黑痕,如同血泪干涸,嘴角咧开一个癫狂怨毒的弧度,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上一世的孽债未清!这一世你竟还想钻天道的空子?!我的孩子没了!我也要让你尝尝骨肉痛彻心扉的滋味!!” 她手中的青铜剑怨气暴涨,发出嗡鸣,作势就要斩向手中那脆弱的光魄!

“住手!”师父一步踏前,挡在王凯身前,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渊渟岳峙,一股无形的威压扩散开来,“稚子何辜?!放下魂魄,散去怨念,尚有一线解脱之机!若执迷不悟,休怪贫道行雷霆手段!”

“解脱?!” 女鬼发出夜枭般凄厉的狂笑,长发在怨气中狂舞,“哈哈哈哈!我永不超生,也要拉他永堕地狱!想管闲事?姑奶奶连你们一起超度了!” 她手中剑怨光暴涨,作势欲扑!

“呵。”师父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一丝荒谬意味的嗤笑,“井底之蛙,也敢妄言超度?”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师父的身影已毫无征兆地紧贴在女鬼身侧!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只见他右手如闪电般探出,五指成爪,精准无比地扣住女鬼扼着魂魄的左腕!那动作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沛然莫御的巨力!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清晰传来!女鬼的左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瞬间扭曲折断!那猩红的嫁衣袖子下,仿佛有黑色的雾气喷涌而出!她发出一声非人的惨嚎,左手一松,那挣扎的光魄脱手飞出!

师父左手袍袖一卷,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那微弱的光魄,将其稳稳推向破败的神宅深处。与此同时,他扣着女鬼断腕的右手顺势一抡!那红衣身影如同一个破败的玩偶,被狠狠掼在地上,溅起一片阴冷的尘土!

“缚!”

师父一声清叱,虚空之中金光一闪!一道缠绕着繁复符文的金色绳索凭空出现,如同灵蛇般瞬间缠绕而上,将地上挣扎嘶嚎的女鬼捆了个结结实实!那绳索上的符文亮起灼目的金光,灼烧得女鬼身上嗤嗤作响,冒出缕缕黑烟,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嚎。

“此世纠缠,该了了。”师父居高临下,看着地上被金绳捆缚、怨气依旧翻腾却无法挣脱的女鬼,声音带着一种悲悯的威严,“再执念下去,只会让你和你腹中那未及出世的婴灵,永世沉沦苦海,不得超生。放下吧,我为你母子安排一个福缘深厚的清净人家,重入轮回,如何?”他刻意加重了“母子”二字。

“不——!!”女鬼在金光束缚中疯狂扭动,赤红的双目死死钉在王凯脸上,声音怨毒入骨,“我不要轮回!我只要他死!要他魂飞魄散!要他永世不得超生!方解我心头之恨!”

王凯看着地上状若疯魔的女鬼,又想起家中不知怎样的女儿,巨大的痛苦和愧疚几乎将他撕裂。他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朝着那无尽的虚空,嘶声喊道:“前世罪孽,我王凯认!是我负心薄幸,害你母子性命!千错万错在我!你要报仇,冲我来!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求你放过她!这一世,我愿倾尽所有补偿!诵经超度,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求你!” 他额头的汗水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师父看着王凯,又转向地上依旧怨毒咒骂的女鬼,轻轻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也听到了。他的悔恨是真。你的怨念也是真。但因果循环,自有其律。你的力量,报不了此仇。贫道在此,更容不得你伤及无辜稚子。” 他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谈点实际的。解冤释结,消你母子怨气;一场《地官赦罪宝忏》,洗你母子罪业,助你们重入轮回。这,便是贫道能为你母子争来的最好归宿。也是你…唯一的选择。”

女鬼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她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师父,又转向跪在地上、额头渗血的王凯。那滔天的怨气依旧翻涌,却在金绳符文的压制下显得虚弱而徒劳。她布满黑痕的脸上,剧烈地抽搐着,最终,缓缓闭上了那双血红的眼睛。没有同意,也没有再反对。只有两行混着黑气的、粘稠的液体,从紧闭的眼角无声滑落,在她惨白的脸上留下更深的污痕。那是一种被滔天恨意与绝望现实碾碎后的…死寂。

“如此,便当你默许了。”师父不再看她,双手掐诀如莲花绽放,口中真言化作一个个实质的金色符文,从他指尖流淌而出,“敕令:冤结解散,幽魂超升!结界,起!”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一道半圆形的、流转着柔和清光的巨大光幕,如同倒扣的琉璃巨碗,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将整座破败的、属于小女孩的神宅温柔地包裹其中。光幕上符文流转,隔绝了外界的阴风怨气,也仿佛暂时抚平了内里的创伤与惊悸。

光晕流转中,师父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退坛。”他低沉的嗓音传来。我们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被金绳捆缚、蜷缩在结界光晕下的猩红身影,以及结界内,那点微弱却终于安稳下来的魂魄之光。